京介大叔将手從【迷瞳】上挪開,嘴角再度滲出一縷鮮皿。
他看了窗外那離去的兩個身影片刻,抹去了嘴角的皿迹,将目光落回了躺在床上的少年臉上。
他的目光逐漸溫柔了下來。
漆黑的天空之下,窗外的城市一片死寂,唯有接連響起的轟鳴雷聲在遠處回蕩,刺目的藍光湧動在城市的中心,時不時的照亮昏暗屋内的一角。
京介大叔坐在雪白的床邊,窗外閃爍的雷光将他的背影投射在牆上,如同一位偉岸高大的巨人,靜靜地守候在白發少年的身側。
許久之後,他緩慢的站起身體,向着一旁的書桌挪動。
他用雙手支撐着桌面,艱難的坐在了座椅之上,他的手指在控制不住的顫抖,他的身體已經瀕臨極限了。
一道淡金色的光芒在【迷瞳】的刀柄上閃爍,片刻之後,京介大叔的身形一晃,變回了他原本的模樣。
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已經不足以支撐他去改變自己的樣貌了。
夜空的書桌旁,一個白發凋零的枯瘦老人,靜靜的坐在那,顫巍巍的拿起了鋼筆。
那,是柚梨黑哲現在真實的模樣。
沒有那頭烏黑幹淨的短發,沒有那英俊帥氣的樣貌,沒有那筆挺聳立的腰杆……他弓着背,坐在那,一縷縷灰色的斑紋在他的肌膚表面浮現而出,褶皺層疊的斑紋之下,是一張病入膏肓的蒼老臉龐。
他擡起頭,看向桌上鏡子中的自己,幹裂的嘴唇浮現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還說要以一個合格的父親模樣死去來着……這個樣子,也太狼狽了。
不過他還是搖了搖頭,滿是灰斑的右手握着鋼筆,顫巍巍的在身前的白紙上寫下一行行字:
“泷白,對不起。
本來,這些事情我是想當面告訴你的,但是我怕以我的身體情況,已經支撐不到你醒過來了,所以我決定留下這張字條……”
刺目的雷光在遠處的夜空下閃爍,爆炸的轟鳴混雜着雷聲,湧動在死寂的夜空中,這個白發蒼蒼的病重老人坐在桌邊,仿佛徹底與這個世界隔絕,艱難卻認真的,書寫着他的心事。
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放下了手中的筆,那雙渾濁的眼眸中終于浮現出一抹釋然。
他如釋重負。
柚梨黑哲轉過身,看了眼尚在昏迷中的柚梨泷白,嘴角微微上揚。
他将這封信和【迷瞳】一起放在了柚梨泷白的床頭,緩慢的站起身,披上了衣架上的那件黑色大衣,咳嗽着推開了沉重的房門。
咔嚓——!
房門關上,屋内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狂風與雷鳴之中,柚梨黑哲佝偻着身體,向着遠處緩緩走去。
他不想讓柚梨泷白看見自己這副模樣。
無論是作為父親,還是作為日本曾經最頂尖的牛郎,他都不允許自己以這種模樣,死在柚梨泷白的身前。
如果一個孩子醒過來,看到的卻是父親已經冰涼的屍體……那對柚梨泷白來說,該是多大的打擊?
所以,他決定離開,一個人前往某個不知名的角落,靜靜地死去。
或許風波平息之後,會有人在街邊發現一具病死的無名屍體,或許會報警,被警方處理,但也僅限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