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陰風習習。
灰衣小厮的死仿佛打破了某種平衡,一時間衆人腦袋全部詭異地轉向二人。
腮下生鰓,尖牙利齒,魚鳍狀的森森白骨撐破皮囊。
恰如一幅百鬼晝行的畫卷。
“打攪……讀書……該,該死……”
高明瀚兀地松開手中浸滿水漬的《雍文通解》,嘴裡發出呢喃咕哝的嘶吼,背脊也彎曲好似一張大弓,四肢着地,踉踉跄跄地朝着二人沖來。
與方才那名灰衣小厮不同,他的異化似乎更加徹底,眼球隆起以緻于眼皮無法閉阖,猙獰的五官讓李晏無論如何也無法繼續用人來形容。
“化伥?
”
李晏眉頭一皺,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這樣一個詞——伥鬼。
天地生清濁,雜然賦流形。
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
于人曰人氣,在妖言妖氣。
凡夫俗子,山野猛獸,不得養生固本之法,每時每刻都在不斷地逸散命氣,是故不得長生果。
人受妖氣即為伥,妖受人氣即為魔。
人妖殊途,即便無心之舉,但人與妖長久相處,也會被妖物身上溢散的妖氣污穢了本源。
積累到一定程度,神智就會徹底地被妖氣侵襲,自身堕化成為見之不祥的伥鬼。
眼前的高明瀚似乎就是這樣的境況。
李晏捏握符劍的右手蓄勢待發,卻被清源老道莫名奇妙伸手攔住。
“哎,老夫與高居士好歹相識一場,便讓老夫來送他最後一程吧,剩下的那些伥物,就要勞煩參玄道友了。
”
許修遠歎息一聲,從袖中又抽出三道符箓。
老道也是怕李晏初下山門,一不留神陰溝裡翻了船,遂主動請纓。
“那在下便恭敬不如從命。
”
李晏聞言一愣,很快就應承下來。
高家不過是鄉下土紳,既非詩書耕讀傳家,亦不是什麼高門大戶。
哪怕此人近日新發一筆橫财,雇買五六個仆傭,已經足夠應付家中的雜務。
自己需要對付的,也就僅僅隻是三四個異化較淺的伥鬼。
面對沖來的伥鬼,李晏一振衣袖,登時宛如鞭子般被沖擊氣勁拉扯得筆直,一蓬藏着真炁的銀針化作數十星芒,如奪命飛蝗,嗚嗚激射向一衆雜魚。
趁着漫天飛花阻住來勢,李晏手頭挽了個劍花,兔起鹘落,一切仿佛發生在電光火石間,哧啦聲遊走不絕,劍氣映漫天青光。
手中傳來似利刃刺入鈍物的質感,勁氣吞吐間,竟是直接将其中二人枭首。
李晏又不是什麼初出江湖的雛兒,劍劍直指伥物身上的要害之處。
不過三息,面前已經再無站立的人影。
另外一邊,老道的戰鬥同樣也已經接近了尾聲。
叱咤一聲将人定住,許修遠大手一揚,三道神霄之下,高明瀚連點骨頭渣子都沒有剩下,就步了自家小厮後塵。
從地上撿起幾兩明晃晃的碎銀子,許修遠頗有些感慨地遞給李晏。
“這就是害了高居士一家的罪魁禍首。
”
即便不用望氣之術,許修遠都能感受到上面附着的濃濃妖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