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趟算不上是稀裡糊塗的上山之旅,總共花費了一天一夜的時光,李扶搖在那藏書閣裡得以踏足青絲境,然後又得了一本詩稿,不管怎麼算,都算是不枉此行。
下山途中,雖說是甯映雪并未相送,但沒走多久,之前領着他上山的陳慕淵便在一處山道顯現,這位讀書人看來是等的時間不短了。
看到李扶搖之後,他帶着歉意說道:“先前甯師姐說是在山上便由他接待李先生,若不是如此,在下肯定不會一個人便離開的。
”
李扶搖擺擺手,示意并無大礙。
兩人順着山道一路下山,陳慕淵說了幾件不輕不重的山上瑣事,快要臨近山腳的時候便停下腳步,朝着李扶搖揮手。
李扶搖靜立還禮。
陳慕淵轉身回山,李扶搖一人繼續向北。
隻是當真等到了山腳之後,李扶搖才覺得實在是有趣。
原來之前借來的那匹馬并未跟着袁夏的隊伍返回洛陽城,而是就在這山腳等着,這匹無論是品相還是皿脈都算不上什麼好馬的家夥遙遙看着李扶搖之後便往這邊跑來,等靠近了李扶搖之後,這才用碩大的馬頭頂着李扶搖的兇膛。
李扶搖摸了摸這家夥,想着要是等它有朝一日進了妖土,是不是看見那些個妖修,當場就被吓個半死?
現如今倒是還能讓這家夥和他走上一段路的,李扶搖翻身上馬,拍了拍它的脖子,自言自語笑道:“莫不是覺得我身上有什麼好東西,才跟着不願意走?
一點都不怕我把你炖了吃了?
”
或許真是開了些靈智,這馬打了一個擺子,一雙大眼轉動,沒敢往前走。
李扶搖笑罵道:“走,再不走就真的要吃你。
”
聽到這句話,這匹馬兒才撒開蹄子向前跑去,跑得倒是不快不慢的。
李扶搖沒有過于催促,這到底如何,心裡有數。
在李扶搖的身影徹底不見之後,山上閑雲峰那邊,仙岩老祖才來到靜思閣,裡面那位先後被他和甯映雪打斷雙腿的劉梅遠光景凄慘,趴在床鋪上,臉色煞白,大顆大顆的汗珠滴落。
屋内藥味濃烈。
看到仙岩老祖走進來之後,劉梅遠再不複之前那般氣态平和,而直接是扯着嗓子吼道:“甯映雪那個瘋婆娘,無緣無故的就打斷了另外一條腿,這個瘋婆娘,不知道讀的是哪門子書,如此蠻不講理,如何能做一院之主,如此下去,仙岩書院隻怕朝不保夕,老祖你要替我做主!
一定要嚴查此事!
”
仙岩老祖看着這個自己平日裡一向疼愛有加的年輕人,神情古井無波,劉梅遠身世可憐,加上天資也算是不錯,而且平日裡待人處事也算是不差,所以才讓他對這個年輕人的一些小過錯都選擇了原諒。
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下一次山,他便把他給他講過的所有道理給忘得一幹二淨了,遇上心儀女子是山澤野修又如何?
即便是梁溪那邊的道士又如何,就不可以娶了?
這是他早就給他講過的道理,若真是喜歡上一個姑娘,隻要不是妖修,如何娶不得?
那既然他知曉,又用兩人有别的混賬理由搪塞那女子,那便是闆上釘釘的對那女子沒有半分感情,可既然還是沒有半分感情,為何又偏偏要了那女子的身子。
仙岩老祖不惱怒他下山之後沒經山上知曉便和某位女子有了夫妻之實,可他怒得是劉梅遠敢做不敢認,而且也不想認。
不然他何至于打斷他一條腿?
至于之後被甯丫頭打斷另外一條腿,其實也在仙岩老祖的接受範圍内,他也知曉,要不是他還在山上,眼前的劉梅遠絕不至于隻是被打斷兩條腿這麼簡單,被逐出書院,被廢去修為,這些情況,其實都有可能。
如果說之前種種,仙岩老祖還對劉梅遠心存什麼僥幸的話,此時此刻過後,便再無心存半點僥幸。
這位山上輩分最高的老祖,隻是就這麼看着劉梅遠,沒有說話,也沒有做出什麼動作。
劉梅遠扭曲的臉漸漸平靜下來,他有些自嘲道:“老祖是徹底放棄梅遠了?
”
仙岩老祖看着這個苦命的年輕人,平靜開口說道:“從甯丫頭走出藏書閣那一刻開始,你就該知道,書院,不在你身上,大局也不該你主持,你之前即便是對書院有着什麼想法,那時開始便都應該徹底打住,我不知道你心底如何去想,是一直認為我該讓你來做這下任院長?
”
“可即便是我有這個想法,你也要知曉,你自己有幾斤幾兩,憑着一身皮囊,做不了院長,肚子裡沒有墨水,也做不了院長,明知道我放出話來,說是要讀完藏書閣裡的書就有機會做院長,你不也讀了幾本書之後便放棄了?
既然如此,你如何能做院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