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小巷深處的宅子某處屋頂上,一入這座宅子之中便消失不見蹤影的青槐正坐在屋頂上,看着遠處那處涼亭,微微一笑。
在她身旁,有個穿着布裙,臉色泛白,但神情恬靜的女子,大白天依然撐着一把油紙傘,将自己玩玩全全遮擋進了傘下,此刻她正坐在青槐身旁,陪着這位青衣少女在屋頂枯坐。
剛才青槐出聲喊出一句笨蛋之後,這個原名叫做荷華的女子就露出了淺淺的笑容,此刻見青槐喊過笨蛋之後仍舊沒有離去的打算,便有些疑惑的問道:“青槐姑娘,怎麼還不去幫他?
”
青槐神情平淡,“總要讓他見識過這座山河的險惡之處才行,要不然這麼一個小地方走出來的人,去了外面,還不得被人吃幹抹淨了?
”
荷華捂嘴輕笑,心想着青槐姑娘你看着也不大,怎麼說話總是老氣橫秋的。
青槐轉過頭看了看荷華,不解的問道:“剛才打賭的時候,你為何這麼笃定?
”
“因為我實在是想不出來其他可能發生的結果了,我和黃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當時嫁過來的時候我便知曉他會來找我,既然都來了,怎麼都不會因為我現在變成鬼了就嫌棄我的,倒是我,之後肯定怎麼都不該耽誤他了。
”說起黃近,荷華眼神溫柔。
“其實荔枝姐姐也不算是壞人,要不是她被人傷得太深,怨念太重,本來都可以去投胎了,現在走不出這座宅子,也投不了胎,其實很可憐的。
”
青槐問道:“她把你都害了,你還不怨她?
”
荷華搖搖頭,神情平靜。
青槐默然無語,對于這男女之間的情愛,其實她不太懂,在妖土那邊,她也不曾見過父親有過多在意娘親,娘親偶爾提起父親的時候,也不曾有過這般溫柔,父親是妖土那邊聲名赫赫的人物,娘親雖然并不像父親那般,有這麼大的名頭,但其實也不是一般人,這次離家之時,父親知道此事,倒也沒有攔着,隻是囑咐了兩句,倒是娘親,雖說眉目之中有些擔憂,可也不曾多說,思來想去,可能也隻有這種普通人才對情愛兩字始終放不下吧?
青槐忽然開口說道:“我隻是答應了那家夥的師父,要把他帶到延陵和大餘邊境,再加上他救過我一命,要不然,哪裡會正眼看他。
”
荷華不知道延陵是什麼地方,至于大餘便更是不知道了,像她這種一方小國百姓,這輩子連京城都不曾去過,哪裡還知道這山河之中還有更廣闊的地方,因此對于青槐這句話,她不曾應和,隻是心裡想着青槐姑娘肯定是心口不一。
這屋頂上的一妖一鬼各自心裡都有些想法,可又都沒有說話。
布裙女子忽然站起身,輕聲說道:“青槐姑娘,等會我就走了,你不要告訴他。
”
青槐點點頭之後還是問道:“不再看看他?
”
布裙女子搖頭,笑容幹淨。
青槐不再多說,隻是站起身來,一步跨下屋頂,來到那座涼亭外的假山上,看着喘着粗氣的李扶搖和那站在原地張望的紅衣女鬼。
當一身青衣的青槐來到場間,李扶搖這才松了口氣,他此時的心情大抵又不是說劫後餘生的喜悅,反倒是覺得能見到青槐的安心。
青槐站在假山上,看着李扶搖問道:“怎麼樣,這次我救過你之後,是不是就要扯平了。
”
李扶搖苦笑不語。
青槐卻知道,有些東西哪裡是說扯平便真的扯平的。
那紅衣女鬼現如今看着這個顯然不普通的少女,眼裡有些忌憚,可也沒有急着出手,她仰起頭,看着青槐,神情漠然。
青槐平靜道:“我不太喜歡有人這麼看我。
”
話音落下,青槐微微伸手,一縷氣機從衣袖飄出,很快便變成一條綠色絲線,僅僅眨眼間,便如同一條繩索一般将紅衣女鬼束縛住。
青槐走下假山,沒有去看她,隻是一邊走一邊說道:“孤魂野鬼。
”
紅衣女鬼面目猙獰,不斷掙紮,可不管怎麼掙紮,始終是掙脫不開那條看似細長的綠絲線。
青槐來到李扶搖身旁,瞥了他崩開的虎口,輕聲說道:“想讓你看看這山河險惡,順便替陳嵊教你點東西,怨不怨我?
”
李扶搖咧了咧嘴,幹笑道:“哪裡會怨你。
”
青槐點頭,“很好,要是你說怨我,我今天肯定要把你揍成豬頭。
”
李扶搖愕然。
青槐看向黃近,“你知道她不是她,所以我殺她,你有沒有意見?
”
黃近微微出神,可片刻之後便回神問道:“荷華在哪裡?
”
青槐平靜道:“早已經投胎去了,這女鬼被這座宅子裡的人家誤以為與外人有染,便将其投入井中,生生溺死在其中,可她怨念不散,故而魂魄不散,成一野鬼,報複此人家,整座宅子裡的人盡數死去,她雖說與此事無關,但也被牽連,也死了。
也不是人人死後都可成鬼的,因此她早已去投胎了,你見不到她了。
”
這個讀過半輩子書的讀書人哦了一聲,顯得很沮喪,他小聲問道:“能不能再讓我看看她?
”
青槐不說話,表示默許。
黃近抹了把臉,想要再去看看那紅衣女鬼,卻發現那女鬼面容早已變成了另外一張臉,雖說都是女子,可卻是天壤之别。
黃近低着頭,笑了笑,“可以了。
”
青槐轉過頭,看向那面目猙獰的紅衣女鬼,平靜道:“你被束縛在這座宅子裡,走不得,也成不了其他氣候,我不是什麼好人,最後還是讓你再選一次,是結束還是繼續一個人呆在此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