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不是按照以往妖土和山河的固定航道走的,因此等在海面上飄蕩了好幾個月之後,所臨近的妖土陸地也是一片海面到處是暗礁的地方。
李扶搖沒讓大船繼續往前,畢竟這條大船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要是等會碰到暗礁,大船毀了,船上的那些人也都要跟着死去。
李扶搖這些日子第二次來到竈房,坐在那張桌子前,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老管事。
之前那樁事情,已經講透,最後的結局算是不錯,既沒有李扶搖非要出劍斬殺謀劃這件事的老管事和具體作為的兩個食婦。
老管事也不見得真是心存死志。
于是現在老管事還活着,兩個食婦以及一衆雜工都還活着。
“下船之前,最後想與老先生交心談過一次。
”
老管事點點頭,笑道:“既然是公子要談心,沒酒可不像話。
”
李扶搖直言不諱的說道:“我喝酒,隻在碰到值得喝酒的人的時候才喝,要是對方不喝酒,才是最好。
”
老管事搖搖頭,似乎有些不理解李扶搖的想法,“像是公子這般山上神仙,喝酒吃肉也好,行事也好,不該是随心所欲?
”
李扶搖皺眉道:“就不講道理了?
”
老管事好像是聽到了一些什麼有趣的事情,反問道:“公子這般本事的人,還願意和普通百姓講道理?
”
李扶搖一本正經說道:“我要是不講道理,你還能這樣跟我說話?
”
老管事一怔,然後氣勢弱了不少,低聲道:“這不是公子看不起我們這些人,不想計較嗎?
”
李扶搖一頓,竟然沒有立即開口,反倒是開始認真思量,許多東西,自己想着是什麼樣子,和旁人覺得是什麼樣子,本來便不一樣,況且就連是自己覺着,不同時刻便有不同的看法。
李扶搖之前一直都覺着自己對于這個世間的看法和做法都不算是太差,可現在想來,到底是發乎内心,還是因為迫于世道或是别的什麼而做出的舉動。
任何事情一旦陷入了牛角尖裡,便一時半會走不出來。
李扶搖歎了口氣,現在忽然很想喝一口酒。
老管事輕聲說道:“公子其實要比旁人好太多,隻是天底下的山上神仙,不一定都是公子這般想法,本來也不是一類人,其實也是很正常的。
”
李扶搖說道:“若都是我這種想法,世間也無趣了些,酒也不喝的山上神仙,是不是顯得更為出塵一些?
”
老管事點了點頭,算是認同這個說法。
然後李扶搖認真的看了老管事好幾眼,說道:“會好起來的。
”
老管事沒有應答,隻是開口問了李扶搖幾樁事情之後,得到了李扶搖的解答,然後便說道:“此一别,與公子八成是再難相見了,難得公子性子這般好,我便再說上一番掏心窩子的話?
”
李扶搖點點頭,然後示意老管事坐下。
這一下便算是兩個人和和氣氣了。
老管事沒有坐下,隻是說道:“我們對于公子這些山上神仙,并無什麼記恨,其實更多的還是懼怕,之前想着謀害朱小公子,也不是出于此間啊。
”
李扶搖笑着搖了搖頭,“算了,不和老先生多說了。
”
說完這些,李扶搖便自顧自起身,走出竈房,回到船頭。
老管事看着李扶搖的背影,沉默了許久,最後隻是坐在了桌旁,一言不發。
回到船頭,觀溪仍舊盤坐在船頭,看着李扶搖來到船頭之後,也僅僅是睜眼看了李扶搖一眼,便再度閉眼。
之前和李扶搖說起要一起前往妖土,算是得到默許,現如今隻等李扶搖想要下船的時候,便可以一同起身了。
大船現如今離岸邊已經不遠,不管是觀溪還是李扶搖,都能一氣而掠,便至妖土,隻是李扶搖仿佛被什麼勾住了心神,現在還沒有下船的心思。
恐怕還是之前老管事和他的一番話,老管事說着是要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可直到最後實際上還是在和李扶搖打馬虎眼,說的不清不楚,還在故意擾亂李扶搖的想法。
這個老管事,不是一般人。
遠眺海面,思緒開闊。
風呂緩緩來到這邊船頭,看着青衫而立的李扶搖,打了一個哈欠。
然後他看了觀溪一眼,眼中還是有一些忌憚。
兩相厭的人們啊,太多了。
李扶搖指着妖土說道:“回家了。
”
風呂一頭霧水,正有些不知所以。
然而片刻之後,李扶搖便出現在了他的身後,一腳踢在風呂的屁股上,後者從船頭徑直飛出。
“李扶搖,你大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