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裡有這麼一句話,說是垂暮老人到了最後,便被閻王爺在他的身上纏了一根線,小鬼便在那頭扯着那老人,而這邊的親友也在用力扯着,可說到底,最後都是小鬼赢了去。
魚凫可以說算不上是個普通人了,她是個修士,哪怕境界沒有太高,但總歸是個修士。
隻是修士便有一點不好。
那就是他們沒有來世。
死了便死了。
所以魚凫即便是想着之後有來世再見李扶搖,也沒有辦法了。
但好在她死之前還能見李扶搖一眼,便已經是幸事。
李扶搖把她的手放回被子裡,去打開那邊的櫃子。
那個櫃子看着極大,本來也極大,裡面粗略一看,放着數十件衣物。
青衫和白袍,分開放着。
按着李扶搖這個穿衣的樣子,隻怕是之後數百年都不會愁着沒衣物穿。
這個世間喜歡他的女子其實不多,但也不少,但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愛着李扶搖。
李扶搖忽然笑了起來。
當然不會是因為魚凫離開人間而發笑,隻是因為想到了些别的事情。
他走出屋門,那個小姑娘就守在門外。
眼眶有些紅,看着是剛哭過。
李扶搖從身上拿下一樣東西,輕聲說道:“和她葬在一起吧。
”
說完這句話,他便想要禦劍離開這裡。
小姑娘嗯了一聲,随即便看到李扶搖消散在眼前。
……
……
沒有人會與這個人間毫無關聯,像是李扶搖這樣朋友還算不少的修士,必然要經曆這些。
更何況李扶搖完全做不到滅情絕性。
所以一定會傷心的。
這是怎麼都逃不掉的。
離開甘河山,李扶搖漫無目的,沿着北海海岸而行,最後在群山之中開辟了一座洞府,然後坐在那個洞府裡看了一年。
春夏秋冬。
然後他寫了好些東西,有他的劍道,有他的故事,還有幾句詩詞。
雖然他沒有讀過幾天書,但畢竟是說了很久的書,寫幾句詩詞也實在是正常。
仔細算來,這應該是他離開洛陽城的第四個年頭,加上在洛陽城發呆的十年,這應該是第十四年。
十四年,對于修士們來說,這個人間不會發生太過劇烈的變化,但是對于凡人來說,這十四年裡,會發生很多事情。
比如延陵境内的第二座寺廟被人建造起來,開始有百姓進入寺廟之中,佛教重新在山河這邊重新出現。
隻是并無修士出現,也沒有收徒修行的事情發生,學宮沒有做些什麼,道門現在的重點是在那位在登天樓裡破境的葉笙歌身上。
所以沒有人管。
即便是該管,也沒管。
沉斜山開了滿山桃花,看着如同仙境一樣。
張守清和嚴煥然站在登天樓前,看着那些桃花落到樓上,張守清這位登樓大修士沒有說話,嚴煥然則是笑道:“觀主破境快了,隻怕就是這最近幾日。
”
張守清搖頭。
嚴煥然有些意外,這才問道:“依着師
父的意思,觀主還有幾年?
”
張守清笑道:“不是還有幾年,而是随時都可以,觀主破境或者不破境,都在她一念之間而已。
”
張守清話沒說完,他知道葉笙歌在等人,在等誰不清楚,但是絕對是在等人。
或許是李扶搖,也或許是梁亦,或許是葉聖。
等後面兩者的原因倒是誰都知道,畢竟這一位道種破境,風險極大,沒有兩位聖人保駕護航,隻怕是會遭受些别的事情。
可是若是等李扶搖,這豈不是說葉笙歌的心境不穩?
這樣隻怕不是他們想要看到的。
嚴煥然說道:“觀主是世間第一天才,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
雖然他極力讓自己這句話說的雲淡風輕,但還是有了些顫音。
張守清沒說話,自己這個弟子的想法,他這個做師父的哪能不知道,可知道歸知道,也隻能是知道了而已。
畢竟這個世間,葉笙歌喜歡誰不喜歡誰,不是任何人能夠左右的。
……
……
又一年春天,朝青秋帶着那個女子來到了李扶搖身前。
李扶搖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朝青秋,也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朝劍仙?
!
”
朝青秋看着李扶搖,笑問道:“我的鴨蛋好吃嗎?
”
李扶搖一怔,随即有些尴尬,那枚鴨蛋,他還以為是葉笙歌弄的,這麼些年一直放着,誰知道這是朝青秋做的,隻是葉笙歌既然有朝青秋的鴨蛋,看來就是已經見過朝青秋了,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她沒有告訴李扶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