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男子突兀出現在此處,讓那兩個婦人都是一驚,青姐姐後知後覺,在見到他之後,這才施了個萬福,笑着說道:“小妖見過李劍仙。
”
李扶搖伸手攬過水桶,一隻手提起水桶,另外一隻手拿起那根扁擔,絲毫不費力。
然後便一言不發的朝着那邊小院而去。
要說他李扶搖是怎麼找到這兩個人的,其實不難,很多年前槐樹妖發了皿誓,便和他有些聯系,要是說之後,他的境界不夠,兩人相隔太遠,所以他李扶搖覺察不到,可是現在不是當初了,他李扶搖現在是一位境界高妙的劍仙,天地之大都可去,找到這兩個人,仍舊不是什麼難事。
在學宮那邊和葉笙歌有一場算是當世年輕人中的最強一戰,對于李扶搖來說,雖然最後還是受了些傷,但其實無傷大雅,斷幾根骨頭也不是問題,當時想着的事情是要怎麼将那些劍重新鑄成一柄新劍。
不過反正是要走一趟人間,不如先來看看溫瑤好了,畢竟這再不見,隻怕是之後沒見的可能了。
想着這些事情,李扶搖又忍不住感歎,一路往前,原本相伴的人,便一個個半途停下了。
這種滋味,或許那些早已經在雲端待了很多年的聖人們可以不在意,但是他李扶搖一個才不過幾十歲的人,對于這些事情,還做不到如此。
所以才會生出這麼個想法。
溫瑤和那槐樹妖在之前各自說了一句話之後,這會兒都沉默下來,不再說話。
來到小院,李扶搖将水倒在水缸裡,然後站在屋檐下,看着遠處的飛鳥,這才問道:“梁溪的大軍就快臨近這邊了,你們還不走,等什麼?
”
溫瑤就站在他身邊不遠處,或許是覺得自己的容顔已老,所以故意選了一個李扶搖目光看不到的地方。
“這裡挺好的,我和青姐姐在這裡住了很久,就像家一樣,舍不得走了。
”
說起家,李扶搖一怔,硬要說他的家,也就是兩個,洛陽城一個,白魚鎮一個,洛陽城那個,在李父李母走了之後,李扶搖是感受不到半點家的意思了,白魚鎮上那一個,算是藏在心底的美好回憶,所以也不願意多提及。
溫瑤這些年走了好些地方,但說到底,還是覺得百花鎮好些,不然也不會在這裡居住這麼久。
李扶搖蹲下來,看着那一排身前的螞蟻,輕聲說道:“有家挺好的,隻是不知道,這個家是不是一直都能有。
”
自從朝青秋把那些事情告訴他之後,現在的李扶搖感覺身上真的是壓着一大塊石頭了。
喘口氣都不容易。
這可是整個人間,就在他們這些滄海修士身上擔着了,可要比擔着什麼所謂的劍山還要重許多。
天降大任,還是突兀而來,李扶搖覺得實在是有些猝不及防。
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天外的人就來了。
李扶搖擡頭看了一眼天幕,說起了正經事,“這趟鑄劍之後,要去一趟妖土,妖土走完之後,便是閉關修行了,或許那個時候就沒……”
說到這裡,李扶搖停下,這其中的意思,想來是個人都能聽得懂的,他就不說下去了。
溫瑤點頭,輕聲說道:“神仙哥哥還要活很多年,一直活下去才好。
”
這種稱呼放在一個年過半百的婦人嘴裡說出來,印象中應該是有些不太好的,但是溫瑤開口,便顯得有那麼自然。
李扶搖說道:“大道獨行,滋味也不好受。
”
“可神仙哥哥不是還有喜歡的姑娘嗎?
她能陪你走很遠的。
”
李扶搖轉過頭,看着溫瑤笑道:“還有什麼要神仙哥哥做的嗎?
”
溫瑤原本想說,神仙哥哥隻要來看我,便已經是十分好了,但是看着李扶搖的眼神,想了想之後,緩緩點了點頭。
……
……
春雲國相鄰的那個小國叫做牧野國,早在數月之前便已經被梁溪大軍所滅,滅了牧野國之後,梁溪數月沒有再開戰事,說是修整,其實是梁溪邊軍中的一次大換皿。
之前領兵出征的将軍叫做費傘,是梁溪王朝北部軍府的主将,功勳赫赫,一生征戰雖說不多,但是打得每一仗都十分漂亮。
這幾場大仗下來,不僅在北軍府中坐穩了主将的位子,更是在邊軍中有着極高的威望,這次針對這些小國的滅國之戰,他領着大軍一路勢如破竹,十分輕松的便已經滅了好幾個小國,隻是在滅了這麼幾個小國之後,到了牧野國被滅之後,朝歌城裡,便快馬加鞭送來了一封密旨,那位大将軍在密旨到達當天便被斬殺。
這些日子一直修整,便是為了等待另外一位大将軍來北地主持大局。
說起那位梁溪的大将軍,其實已經閑賦在朝歌城多年,是因為當年那場滅楚國之戰,他獨領十萬大軍作為開路先鋒,竟然遇上了三萬楚軍,就被硬生生将十萬大軍打垮,雖然當時他面對的是楚國大将溫白樓,可不管怎麼說,總歸這場兵力懸殊的戰争,還是他輸了。
大戰結束之後的幾十年裡,那位大将軍便一直沒有過軍職,一直都在朝歌城裡。
直到如今。
一道密旨,老将軍重新披挂上陣。
梁溪大軍在半個月前,接到軍令,要開拔至春雲國邊疆,而那位老将軍便會在邊境等他們。
等到大軍開拔到邊境之後,果然是見到了那位早幾十年,有着兵聖之稱的老将軍。
在中軍大帳裡,很多将領都等着那老将軍做決斷,但是老将軍當時隻是拿出随身的酒葫蘆喝了口酒,直白對他們這些征戰沙場不知道多少年的将軍說了一句話。
“如此兵力懸殊,要什麼打法,全部壓上去便是了。
”
這麼簡單粗暴的一番話,倒是讓他們想起了當年老将軍在楚國境内的那場敗仗。
但老将軍好像也知道這些家夥在想什麼,當場便撂下一句話,說是這天底下叫做溫白樓的人,也就他娘的一個,現在正在延陵!
有了這句話打底,之後的事情便如同老将軍所料一般,梁溪大軍輕易突破春雲國在邊境的布防,緩慢的往前。
午時的時候,梁溪大軍在一處高地埋鍋造飯,老将軍則是在中軍大帳裡喝酒。
幾個将軍圍在這裡,對接下來的戰事做了許多謀劃,誰知道老将軍的聲音悠悠響起,“早說了,這個世間叫做溫白樓的人,就一個,你們這份兒精力,等着之後和溫白樓打的時候,再研究。
”
他一說話,當即便有好些個将軍扭頭問道:“老帥,當年那場大戰,你和溫白樓,到底是怎麼打的?
”
那本來該是老将軍這輩子打得最差的一場大戰,但是這些日子裡他自己都幾次提及,這些個将軍們也知道老将軍不是那種顧忌這些的人,因此也是直白開口。
老将軍喝了口酒,自嘲一笑,“有什麼可說的,溫白樓這個人,熟讀兵法就算了,還他娘的打仗不按常理出牌,你能想過一位敵國主将,獨自領着三萬騎軍鑿陣?
”
當年滅楚那一戰,的确是有多古怪便有多古怪,溫白樓不僅安排了好些在現在看來也算是精妙的後手,更是身先士卒,領着三萬騎軍硬生生将他的十萬大軍打退,為整場戰役赢得了時間。
要不是溫白樓是一位陷陣無雙的猛将,要不是溫白樓是一位當世名将……
但凡差去一點,現如今的局勢,都會發生變化。
老将軍這些年一直琢磨那場大戰,事實上是再打一百遍,都還是他溫白樓會在那片峽谷殲滅他的十萬大軍。
原本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和溫白樓交手了,畢竟楚國已亡,溫白樓亡命天涯,戰場想要相見,那是十分困難的事情。
可誰知道,延陵這些年動靜越來越大,而溫白樓也是轉投了延陵,之後他們兩人還真有可能在戰場上,再度相遇,隻是那時候相遇,便真要以兩方軍力相當比較的話,他不一定能在那位溫将軍手下讨得了好。
幾位将軍即便隻是聽到這麼一句話,便也能想象到當時的場景了,幾個人說了幾句閑話,散開之後,便重新回到當前這場戰事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