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極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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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在夜裡傳來了一陣重物跌倒的聲音。
李扶搖收劍還鞘,走進遠處的大帳裡,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再走出來的時候,提着一壺酒。
喝着酒,李扶搖坐在城頭,看着遠處的夜幕。
李雁回是他遇到的同境敵手裡最為可怕的一位,這一戰一點都不輕松。
可是他總是覺得自己和他其實沒有什麼非要不死不休的事情,隻是站在河岸的兩邊,非要敵對而已。
李扶搖不介意殺些持有惡意的人,但總不想殺這般有非殺不可的理由,卻無非殺不可的心的人。
想來真是惆怅不已。
李扶搖喝了口酒,眼神惆怅。
遠處傳來一道聲音,“有酒獨飲,不算是什麼好行徑。
”
李扶搖沒有轉頭,自然便能聽出這道聲音是誰。
溫白樓高大的身軀很快便來到李扶搖身旁,他手裡提着一壇酒,拿着兩個酒碗。
李扶搖接過一個,說道:“我原本以為你怎麼也得我把這邊的事情處理之後才能來,還是我有些小看咱們的那位皇帝陛下了。
”
溫白樓以前是楚國名将,楚國亡了之後,便成了孤魂野鬼,現如今既然在延陵為将,便自然能說得上一句咱們。
溫白樓喝了口酒,爽朗笑道:“你不殺許雁便是我殺,陛下故意不告訴你一些事情,這是明擺着的東西,想來你也看得出來,若是陛下故意為之,那便是帝王心術,還是不那麼隐晦的帝王心術,大抵還是提點和試探你的心思在多數,當然,你自己也看得出來,陛下還算是一個不錯的君主,總之人情味,沒丢。
”
李扶搖仰頭喝着酒,點頭說道:“這一點毋庸置疑,因此這一趟我走的心甘情願,隻是你來萬劫關做主将,是自己要求的?
”
溫白樓作為一位名将,不論是領兵還是别的什麼,都是世間第一等,可是才入延陵,一無人脈,二無根基,一來便做蒼鹭軍府的主将,實際上會有一些進展太快。
最為穩妥的辦法,還是得從邊軍裡慢慢打磨。
依着溫白樓的能力,不出十年,便一定會成為一位邊軍裡握有權柄的大将軍,隻是溫白樓是做過一國主将的人,讓他再從頭開始,并不太現實。
溫白樓即便願意,隻怕延陵皇帝都不太願意。
像是溫白樓這樣的人物,一定是要放在合适的地方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價值。
溫白樓笑道:“山上神仙要鬥法,這一點毋庸置疑,那麼山下的世俗王朝,也不會閑着,延陵和梁溪都看上了大餘,近期便有動作。
”
李扶搖問道:“要開戰?
”
延陵由儒教把控,梁溪則是道門的天下,過往的幾千年裡,因為兩教都想讓大餘成為自己治下的王朝,因此一直有些明裡暗裡的争端。
隻是成為儒教治下,道門便會有雷霆之怒,成為道門治下,這邊的讀書人也不會開心,才讓大餘一直處于中立,從而成了野修的好地方。
可是即便如此,儒道兩邊都沒有忘了向着大餘滲透。
這一次白魚鎮一戰之後,儒教和道門不知道做了些什麼協議,有些修士離開白魚鎮之後,隻是回到各自的書院道觀小憩片刻,便到了大餘,看來是山上修士,要在大餘進行又一次交鋒。
至于分别屬于儒教和道門治下的延陵和梁溪呢,自然也要借助這一次機會興兵。
沒有哪一個帝王想着讓自己的疆域一成不變,也沒有哪一個帝王不想着一統山河。
有儒教和道門兩座大山,讓一統山河有些困難。
于是這大餘便成為這最好吃的一塊肥肉。
一旦有機會,誰會放棄呢?
溫白樓沒有正面回答李扶搖的問題,隻是說道:“接任蒼鹭軍府主将之後,我很快便要領軍前往邊疆,沒有什麼比戰争更能凝聚軍心。
”
李扶搖微笑道:“自己小心。
”
他舉起酒碗,和溫白樓碰了碰。
兩個人相視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溫白樓以後能不能成為那種名垂青史的無雙将領,便要看他在這接下來的這些戰事裡會扮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曆史上的那些無雙将領,沒一個不是從屍山皿海裡走出來的。
溫白樓一口飲盡杯中酒,看着李扶搖已經站起身,身旁的明月高懸,看來便是要禦劍離去。
萬劫關一事,其實并不複雜,延陵皇帝本來自己能做,隻是想看看李扶搖而已。
這個看看,到底不隻是簡單地額看看。
溫白樓問道:“不回洛陽城?
”
李扶搖搖搖頭,“去劍山。
”
溫白樓不是一般的沙場武夫,他自然知道了那場天底下的修士都傳得沸沸揚揚的白魚鎮一戰,儒教和道門聯手,終究是抵不過朝青秋的一劍,之後的劍士,一劍之後的劍士們,比起之前的苟延殘喘要好出太多。
這些殺力世間無雙的劍士,當他們有足夠數量,且擰成一股繩的時候,實在是太過駭人了。
溫白樓問道:“這世間又會迎來一個白衣勝雪的年代?
”
李扶搖沒有回話,他隻是踏上明月,化作一道白虹離去。
雪白如月光。
又如同一襲白衣。
大餘的春天總是要比延陵或者是梁溪更暖和一些,當延陵的春天還帶着淡淡寒意的時候,大餘便已經是春暖花開了。
這座坐落在延陵和梁溪之間的王朝,屹立了六千年,在這六千年裡,經曆了許多風雨,終究是沒有倒下,也沒有徹底淪為儒教和道門哪一方的附庸。
甚至于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或許延陵和梁溪,還都有些羨慕大餘。
頭上無人。
雖說有些混亂,但并不影響什麼。
延陵的都城叫做洛陽,梁溪的則是叫做朝歌。
大餘的都城叫做太平。
名字有些簡單,但實際上很有意思。
太平城是大餘境内,最為安穩的城。
因為沒有儒教和道門的插手,或者說,就是有儒教和道門暗中插手,讓大餘的整體上下都有些混亂,有野修的宗門占據一座城池的事情比比皆是,大餘王朝管不了,也沒有那個精力去管。
但是太平城絕對是那些城池當中,最為安穩的一座。
不是因為那位大餘皇帝将整整十萬甲士駐紮在這座城中,反倒是因為這城中有着一位無敵大餘差不多百年的絕世野修,無人知道這位野修的姓名和來曆,隻是知道,這位野修的修為,一定是在登樓。
而且還是站在登樓最前面的那一撮人。
為何如此說?
那是因為這位的戰力,是硬生生從一拳一拳的打出來的。
據大餘朝的史書記載,這位登樓野修進入太平城之後,死在這位手上的登樓修士已經超過了三人,這三人中,最先一位,是縱橫大餘百年無人膽敢招惹的魔道巨擘周海青,這位開創了一座魔教的魔道巨擘,在野修裡的聲名狼藉,若說他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魔道巨擘,好似又是不把林紅燭這位魔教教主放在眼裡。
因此這位一直都有林紅燭第二的說法。
可就是這樣一位魔道巨擘,幾乎在大餘橫着走的人物,有朝一日入了太平城。
好似是惹下了些禍端,引出了那位坐鎮太平城的野修出手,兩人當即大戰,并無要多長時間,這位魔道巨擘便生生被那人打死,這一次真的是橫着出了太平城。
有這位魔道巨擘的前車之鑒,想來之後誰想着要在太平城撒野便要好好的掂量一下那位守城人的手段。
可是在短暫的數年之後,便又有一位登樓入太平城。
這一位,比起來那位魔道巨擘來說,不逞多讓,是大餘赫赫有名的天鏡宗的老宗主,多年之前讓出宗主之位之後,便不曾顯露身形,傳言這位老宗主堪得了一絲進入滄海的契機,要不了多久,是一位有望滄海的絕世修士,那這般說,便是那位沉斜山的觀主遇上這位老宗主,隻怕都不一定是能勝。
不過傳言便是傳言,或許真的當不得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