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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間喜歡穿紅衣的女子倒是很多,不過那些女子穿紅衣的日子,大概都隻是在出嫁的那一日罷了。
很少有像李扶搖現在看到的這個女子一樣,整日都是紅衣。
而且看起來也不像是要出嫁的樣子。
李扶搖之前很多年前,都在劍山待着,但是他隻見過白知寒,卻沒有見過謝沉,在那些日子裡,他倒是有想過去見見這一位師叔謝陸的先祖,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最後還是擱淺了想法。
隻是這個女子,在最開始登劍山的時候,自己應當是見過殘魂一縷的,那個時候謝沉的長相,的确是不像謝陸。
現在再一看,謝沉便和謝陸長得一模一樣。
這讓李扶搖如何不傷悲?
劍山腳下的三位師叔,說到底不管是洗初南還是柳依白,最後還是謝陸更喜歡他一些。
雖說在那個時候,師叔謝陸便早已經離開人間,但是那份喜愛,雖說是因師父陳嵊而起,但絕對不是不真。
看着這位女子劍仙,李扶搖感慨良多。
北遊妖君已經開始怪叫起來,“謝沉!
你他娘的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
”
很多年前,北遊妖君南下山河,在山河那邊曾經待過好些日子,當然這位妖君南下山河,不是為了殺人,也不是為了探聽什麼人族情報,隻是為了修行兩字而已。
但是不知道怎麼就招惹到了謝沉,之後的那些日子,他被謝沉禦劍追殺了數十萬裡,這是他成為大妖之後,最慘烈的一場大戰。
所以在那個時候開始,謝沉便已經成為了北遊妖君這輩子都不願意再見到的人之一。
山河那邊都說謝沉作為女子劍仙,氣概不輸男子,但是對于北遊妖君來說,謝沉哪裡是什麼女子劍仙,分明就是一個瘋子劍仙。
謝沉瞥了北遊妖君一眼,卻是沒有對他說話,反倒是看着李扶搖,發現他已經成就了劍仙,想着這是李扶搖練劍的第幾個年頭,最後還是問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
李扶搖的聲名現在比起來白知寒,在山河那邊還要差去十萬八千裡,他雖然也是百餘年便成就了劍仙,但是這些年裡,他一直安靜修行,不曾在人間行走,即便是在人間行走,也不曾做過什麼。
所以除去柳巷以及他的幾個朋友和劍山的某些人,其餘人都不太清楚李扶搖這個人。
再加上離開劍山之後,李扶搖便去了妖土,這些年更是在山河中沒有了蹤迹,自然便更是沒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名字。
謝沉這趟來妖土,最主要的目的便是要找到李扶搖,問一問他怎麼會自己謝家的劍招。
當然,現在他和北遊妖君在一起,若是旁人看到了,自然會對李扶搖生出許多想法,最主要的那個想法,恐怕就是李扶搖現在已經私通妖族,要出賣山河。
隻是謝沉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李扶搖之後,反倒是生出了些憐惜之意,她不是什麼蠢人,知道依着李扶搖的資質,不管怎麼,都會成為人族的未來,私通妖族是萬萬沒有理由的。
而且最為主要的理由,還是北遊妖君,别的人族可能不會太了解他,但是謝沉其實很清楚,當年那場數十萬裡的追殺,總體上雖然都是她占優,但是絕對不是局勢一邊倒的追殺,在那數十萬裡的路程裡,她也曾有幾次險境,在那些險境裡,北遊妖君完全可以一刀便将她斬殺,但是始終不曾出手。
雖說可能會有些因為山河大勢的緣故,但是不出手便已經能體現很多事情了。
北遊妖君雖說這輩子都不願意再見謝沉,但謝沉對這位妖君,其實觀感不錯。
李扶搖還沒回答謝沉的問題,北遊妖君便一把拉住李扶搖,搖頭說道:“快走快走,他娘的,這個女人最是麻煩了,要是再耽誤下去,她能說到好些年前,麻煩死了。
”
北遊妖君就和天底下的大部分男人一樣,遇到女子隻想躲,沒有别的任何想法。
李扶搖還是有些無奈,但還是很快行了一個晚輩禮,看着這位女子劍仙認真說道:“有些事情,山河那邊應當還不知曉,晚輩想告知謝劍仙。
”
謝沉挑眉,沒有多說什麼。
這個世間的事情,從來不新鮮。
隻是她沒有想到李扶搖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是什麼。
李扶搖想了想,事情從最開始的那個日子開始說起,其中有好些事情是妖後告訴他的,當然有更多的事情,是他自己在山河裡看到的。
三教要整合山河,在靈山勸說佛教,然後有聖人入妖土……
那些事情,就是整個事情的真相。
他還說了妖土的現狀,說了那位武帝是怎麼死了的,說了帝師的謀劃,也說了那位被困在宮中的女帝。
謝沉不見得能全部都相信,但是沒有理由去懷疑這個故事的真實性。
因為這樣一個故事,不是一般人能夠編撰出來的。
而且那些個故事裡,但凡有一點是編撰出來的,整個故事都會崩塌。
謝沉想了想,隻是問了一個問題,“柳巷的尋仙之法,是你想出來的?
”
她來妖土隻是為了兩件事,第一件事想問問李扶搖怎麼會她謝氏的家傳劍招,第二件事,便隻是想問問柳巷的事情。
第一件事她不知道怎麼都已經跳過,現在隻想問問第二件事。
柳巷的事情。
作為人間劍士的最強戰力,也是人族的最強戰力,若不是找出那個尋仙之法,柳巷應當還是個冠絕九天十地的絕世劍仙。
可是現在……
李扶搖有些無奈道:“我隻是有這個想法,也不過是對于長生之道的設想,沒有想着柳劍仙卻是當真了。
”
這個事情是李扶搖從那個故事裡聽來的,但是卻在這個故事裡親口告訴了柳巷,怎麼看來都有些荒唐。
有時候他都弄不清楚,到底是那個故事真實,還是這個故事真實。
又或者說,兩個故事都是真實的。
謝沉看了他一眼,沒有怎麼說話。
隻是說要和李扶搖一起去那座巨城宮殿裡搭救葉笙歌,如果說李扶搖說得一切都是真的,那麼現在将葉笙歌解救出來,便是整個事件裡最重要的事情,為此,雖說謝沉已經飛劍傳信回到山河,但自己還是朝着那座巨城而去。
妖後最開始的寄托都是放在北遊妖君上的,她沒有想過謝沉在陰差陽錯之中也會插進來。
當然,有了謝沉,這件事情,便要簡單一些了。
禦劍而行,兩位劍仙在前邊并肩,北遊妖君一個人絮絮叨叨的跟着。
他雖然境界也算是高妙,但在速度上,還是要吃些虧。
謝沉踩着小雪劍,李扶搖踩着明月。
兩柄劍都是劍身如同白雪。
“若你在做的事情都是真的,那麼不僅白知寒不如你,即便是柳巷都不如你。
”
這句話說得很實誠,要是李扶搖做的事情都是真的,那他就是在為山河計,為人族計。
做這些事情的李扶搖,比一心尋仙的柳巷,比一心練劍的白知寒,實在是要強太多了。
練劍是為了什麼,大多數劍士求得是自在,腰間一劍,天地何處都可去,等到他們境界夠高了,那麼他們所求,大概便是長生。
一日自在,不如一世自在。
一世自在,卻又不如萬古都自在。
想到長生,李扶搖很快便能想起來很多人,有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聖人言河,為了長生,做了無數多的嘗試,最後要用禅子道種讀書種子的皿液煉丹,以求長生之道。
而柳巷則是用一分為二去尋長生。
再加上别的的那些嘗試,其實已經有很多人在長生的路上有了些嘗試,雖說還沒能走到最後,也有無限可能,那些可能便是在告訴他們,可能不用離開這個人間,都能得到長生。
當然,至今來看,離開這個人間,才能真正得到長生。
李扶搖看着那些不斷在眼前消失又出現的雲海,說道:“晚輩資質不如白知寒,更沒有太過遠大的志向,隻是既然活在天地間,總要做些事情才是,不然到了最後,恐怕閉眼之前,都念念不忘,更是感到羞愧,離開的不夠灑脫。
”
謝沉看着李扶搖,她的一身紅衣在雲海裡翻騰,一張臉英氣十足。
這個世間其實有好些出彩的女子,但是能夠讓衆人知道的,并不多。
像是謝沉這樣的人,便是傳說中的人物了。
李扶搖有些時候會拿這位女子劍仙和葉笙歌比較,看看她們兩個人,到底哪一個更為驚豔一些。
但實際上是比不出來的。
“她既然是你的朋友,又是妖帝,你未來也不是沒有可能成為人族的領袖。
”
現在的人族領袖是柳巷,未來大概已經說是白知寒,但實際上,謝沉一直都不太看好白知寒。
白知寒或許以後的境界能比柳巷更高,能在劍道上走得更遠,但是缺乏了那種心氣,應當是無法做好一個好的領袖的。
劍胚也好,普通資質也好。
在大道上,沒有什麼一定的東西。
“謝劍仙這一次是專程來尋我的?
”
其實早在李扶搖第一眼看到謝沉的時候,便已經知道了,謝沉不可能無緣無故的來妖土,像是她這樣的劍仙,要進入妖土,十分兇險,很有可能便成為衆矢之的。
所以要十分謹慎才是。
像是謝沉這樣專程進入妖土的,定然是為了某些不可以說的大事。
這個大事到底是什麼,應當就是和李扶搖有關。
“最開始想問問你為何會我謝氏劍術,隻是現在想了想,也沒有什麼好問的了。
”謝沉倒也灑脫,作為謝氏一族的掌舵人,她自然知道自家的劍術有多麼驚豔,隻是這些劍術,隻是一家而已,這其實對于劍道來說,沒有裨益,她在很多年前便想過要将謝氏一族的劍術向天底下所有劍士敞開。
但是卻遭到了無數人的反對,謝氏一族在劍林裡有如今這地位,除去始終會有一位劍仙坐鎮之外,這劍術也逃不了幹系,所以說到底,沒有人願意将劍術公諸于世。
這就好像是代代相傳的寶物,傳到這一代,老爺子忽然說要把東西砸
開,分給天下人,這天下人倒是開心了,可是這原本的家族子弟,有哪一個是願意接受的呢?
隻是謝沉可以灑脫,他倒是真的不能在這件事上多說什麼,說怎麼會謝氏一族的劍術,這種事情是怎麼都說不清楚的。
難不成最後要扯出一個師叔謝陸?
可這是六千年前,哪裡有什麼謝陸。
所以一路上,李扶搖閉口不言,直到快要臨近那座巨城的時候,李扶搖才認真開口說道:“劍術絕不是我偷學的。
”
謝沉臉色如常,隻當是沒有聽到。
……
……
帝師離開那茅屋之後,很快便離開了這座巨城,要去聯絡許多的大族妖君,開啟大戰的計劃。
鸾鳥一族的兩位妖君走在宮牆之外。
雨夜妖君緩慢的朝着前面走去,臉色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倒是他身側的老妪有些擔憂的問道:“笙歌那個丫頭怎麼了?
”
她擔心不是沒有道理,按着以往的妖族慣例,新帝登基成為妖帝之後,會挑選日子舉行大典,正式成為妖帝,在這個儀式之前,有想要再挑戰妖帝的人,自然也可以再挑戰,但是需要他們這些大妖見證。
葉笙歌戰勝武帝之後,早已經讓别人知道了她的厲害之處,别說有人挑戰她,就連提起她的名字,都是贊歎之意。
所以她登基成為妖帝隻是時間的問題,可是這些時日,帝師不僅不讓外人再進入那座宮殿,更是帶着妖帝憑信,開始聯絡各族。
依着葉笙歌那絕世至強的境界來作為鼓吹妖族必勝的理由。
至于為何不讓外人見妖帝陛下,那是他拿着妖帝憑信,說這是妖帝的命令,隻說是她和武帝一戰之後,有所感悟,要閉關些日子,日子不長,就算是要挑戰她的,也隻能先按耐住。
雨夜妖君和老妪作為鸾鳥一族的最重要話事人,更是葉笙歌的長輩,更是清楚的知道,葉笙歌的境界到底是如何。
妖帝功參造化,其實遠不是葉笙歌可以比拟的,最後那個丫頭是怎麼勝過那位妖帝的,其實他們心裡有些數,但是沒有明說。
畢竟現在鸾鳥一族成為了百鳥之王,全靠葉笙歌。
“那老頭子這些年一直都在謀劃,想要南下,要發動大戰,之前武帝陛下不知道是拒絕還是什麼,亦或者是帝師擔憂柳巷,而陛下又不願意出手,因此才沒有大戰爆發,但是現在我聽說柳巷的境界出了問題,已經不足以擔心了,笙歌又是現在整個妖族認為的絕世強者,那老頭子帶着笙歌的憑信到處遊走,隻怕大戰将起。
偏偏這是妖族的規矩,他帶着笙歌的憑信,我們不得不聽從他的調遣。
”
如果說之前武帝還在的那些年裡,帝師也可以在武帝默許的情況下這樣做,那個時候接受調遣的百族也會出現在戰場上,卻是不會有太多激情。
現在不同,是因為他們覺得妖族有一位絕世妖帝,一定能夠勝過這一場戰争,所以他們的士氣高漲,絕對會在戰場上搏命。
這也是葉笙歌的作用。
帝師為什麼不直接取而代之,也有這方面的考慮。
老妪說道:“那我立即回去,讓族内不接受調遣。
”
雨夜妖君拍着腦袋說道:“事情不是這麼簡單的,咱們現在要先弄清楚,現在笙歌是不是真的被那老頭子給關了起來,還是這些事情都是笙歌自己想做的。
”
他們兩位和很多大妖都是一樣的想法,不願意南下開戰,即便是有足夠的把握也是這樣。
開戰便要死人,不僅要死大妖,還要死很多小家夥。
到時候屍殍遍野,生靈塗炭,也不是他們想要見到的。
和人族雖然在很久遠之前便有過仇怨,這些年下來仇怨也沒有消散,但不見得他們就不能和平相處了。
他們之所以走在宮牆之前,便是為了想辦法進去那座宮殿。
這座以一塊巨大的巨石雕刻而成的巨石,加上又曆代妖帝加成,裡面的大陣一旦運轉,絕對不是一個兩個大妖就能破開的。
想要進入這座宮殿現在都很困難,更别說或許還有帝師的黨羽要出手。
帝師做了三朝元老,又在武帝閉關的三百多年裡,一直都是妖族的主心骨,早已經建立起來屬于自己的勢力,這妖土的妖君裡,有好些都是心甘情願為帝師所用的。
雨夜妖君為難的說道:“都是一把老骨頭,誰不知道誰?
這個老頭子一直藏拙,其實他才是這個妖土僅次于武帝陛下的人,笙歌都不一定能勝過他。
”
說是不一定,隻是為了留下幾分薄面,實際上是真的勝不過這位帝師才是。
老妪歎了口氣,她這一輩子都沒有想過太多事情,遇到這些大事,便更是一下子便慌了神,更不知道要做什麼想什麼了。
雨夜妖君說道:“笙歌那個朋友,不知道還是不是活着,要是他還活着,應當會來想辦法的。
”
“妖後也不見外人了,其實我最擔心的就是妖族真要和人族開戰了。
”
所謂大事,不過此事而已。
——
上山下山,終究是要去走走的。
李扶搖和謝沉以及北遊妖君臨近巨城,北遊妖君便來到李扶搖身前,灑然笑道:“妖後我便先不見了,此事最重要的事情還是在帝師頭上,此刻我便去尋他,不管是将他斬了還是拖住他,都盡量為你們拖延時間,你們此行,救出那位女帝陛下之後,便算是為人族和妖族都謀了一個萬事太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