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

　　旱蝗，三省大饑疫。

　　鳳陰縣。

　　朱重秀是縣裡貧農之女，今年十三，家中排行老八，上頭有六個哥哥一個姐姐，因姐姐叫朱秀，便起名為重秀。

　　過去她家雖窮，但男丁夠多，内外都有人撐着，日子倒也還過得下去。

　　可旱災一來，事情就全變了。

　　田裡顆粒無收，老爹為了填飽一家老小的肚子，隻能變賣田地。

　　因為是低價賤賣，得來的米很快吃完，所有人都拼命給老爺們打短工，可還是無濟于事。

　　五個哥哥和兩個嫂嫂先後餓死，娘親在幾日後也随他們而去，三天前，連老爹也病倒了，家裡徹底揭不開鍋。

　　朱重秀别無選擇，她在臉上抹了泥巴，假裝是小男孩，以免被人販子抓走，然後……

　　拿了個碗，出門要飯。

　　然而饑馑之年，街上的乞丐流民數不勝數，路人們的錢袋卻不豐盈，同情心很快就都被消耗幹淨……

　　這日，朱重秀蹲在了縣城外的土路邊。

　　明明已經來了一上午，但她面前的破碗還是幹幹淨淨，半個銅闆也沒有。

　　咕噜咕噜。

　　肚子叫起來，她也隻能忍着。

　　要是人吃土也能活就好了。

　　當然，這幻想是無意義的——她曾親眼見過鄰居餓得不行了，吃了好些土，第二天腹痛而死。

　　她轉而又想，自己要是修仙者就好了。

　　她聽說修仙者的體質異于常人，那樣的話……就算自由自在地吃土，也不會死吧？

　　修仙可真好。

　　忽然，她感到有人走近。

　　她連忙舉起碗，虛弱地說出了标準台詞：

　　“……行行好。
”

　　“不用跪。
”

　　來人開了口，聲音有些沙啞，但聽得出是男人。

　　朱重秀見他蹲下身，将兩個大包子放進了破碗裡。

　　熱氣騰騰的，肉餡大包子！

　　突如其來的沖擊讓饑餓的少女短暫失去了理智。

　　她幹脆将臉埋進了碗裡，大口啃起來。

　　滾熱油水在味蕾上迸濺，讓少女恍惚間如登仙界。

　　好半天，朱重秀才緩過來。

　　看着還剩下的一個包子，她打算拿回去帶給父親。

　　她擡起頭，發現那善人仍然站在面前，溫和地說：“别着急，這裡還有。
”

　　說完，又是兩個大包子。

　　啊，這……

　　超過期待的幸福，讓朱重秀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禁開始懷疑，眼前之人是不是個人販子，看穿了她的僞裝，打算拐走她呢？

　　圓溜溜的大眼睛悄悄一轉，她開始尋找意外發生時的逃跑路線。

　　但嘴上卻還是假裝說：“謝謝您！
謝謝您！
”

　　“不用謝，但……”

　　善人頓了頓，然後說：“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

　　“問題？
請、請問。
”

　　“我看起來……像人嗎？
”

　　這個問題出乎了朱重秀的意料，而且她下意識覺得四周的空氣好像凝重了起來。

　　她打了個哆嗦，仔細端詳善人。

　　頭戴草帽，身披鬥篷，背着光，看不太清臉。

　　但怎麼想，都是人吧？

　　不是人，難道還是妖怪不成？

　　雖然不清楚這問題的意義在哪裡，朱重秀還是打算說些好聽的話。

　　大人嘛，都是喜歡别人拍馬屁的。

　　于是她裝出真誠淳樸的模樣，用一種不着痕迹的讨好意味的語氣說：“像！
您一定是位英俊潇灑、才華橫溢、品德高尚的大好人！

　　噗！

　　忽然冒出的煙霧，迷住了朱重秀的眼。

　　“咳咳。
”

　　她揮手拍散煙霧，回過頭來，卻發現那位善人已經摘下了草帽，側過身，于陽光下露出了臉。

　　哇，好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