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
一口黑色的棺材,安靜地停放在停屍台上,裡面躺着的伊莉莎小姐面容端莊,雙手疊于小腹,中間壓着一個精緻的紅色首飾盒。
哀悼廳内,燈泡全都換成了暖色,現在全部亮着,打出柔和的光。
受限于場地,沒辦法做得很富麗堂皇,但各處細節都體現着精緻。
卡倫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在他身後,有好幾排為前來哀悼的客人準備的椅子,前面台子上,還有酒水飲料以及一些小吃,不貴,但種類不少。
時間到了。
皮克拿着筆走到外面,在引導牌上寫上:伊莉莎小姐哀悼廳。
丁科姆則拿着一壇清水,開始潑灑從外面到停屍台的這段路。
阿爾弗雷德走到音響前,調試了兩下後,音響裡放出了一首歌,歌名叫《我的伯爵大人》。
這是兩年前上映的一部關于吸皿鬼的電影主題曲,主人公是一位吸皿鬼伯爵,電影講述的,不是他的戰争經曆,而是他的愛恨情仇。
講述的是他為心愛的人不惜将靈魂出賣給魔鬼的悲劇故事。
但卡倫清楚,事實上,這位的原型……确切地說,是以他為代表的那一類人的原型,其實都是普通人,并非是嗜皿異魔。
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了,選這首歌,也是為了應景。
卡倫微微側過身,看向外面,他在等待今晚的客人。
尼奧隊長,會不會來呢?
藍色小轎車出現了,停在了靠喪儀社這一側的公路上,那晚哭泣的男人下了車,今天的他身穿着夜禮服,顯得很有質感。
他走進來後,就走上停屍台,站在棺材邊,看着裡面躺着的女人。
在卡倫這個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見他眼裡的那種依戀,這種神情不是作假。
時間,大概又過了一刻鐘,一輛黑色的加長版“皮爾薩”商務轎車停靠在了路邊,自裡面走下來一個年輕女人,她的容貌和伊莉莎有七分相似,應該是姐妹。
陪同她下車的,還有兩個男仆。
走到喪儀社門口時,她的目光環視四周,眼裡流露出了對環境不滿的神色。
捕捉到這一細節的卡倫嘴角下意識地露出微笑,這個女人,讓他嗅到了一種熟悉的感覺,大家族之間的那種親情淡漠在她身上體現得淋漓盡緻。
正在灑水的丁科姆讓開了位置,但當女人走過來時,她身後的一名保安依舊主動上前,伸手格擋開丁科姆,丁科姆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你們做什麼!
”
皮克見丁科姆被推倒,馬上跑過來攙扶,他還正準備讨要說法時,卻被丁科姆一把拉住;
然後,丁科姆的目光挪向坐在角落椅子上的卡倫,見卡倫依舊坐在那裡,他也就自己爬起來,把皮克往後拉了拉。
女人停下腳步,看向坐在角落位置的卡倫;
然後,她轉身。
“啪!
”
一聲,抽在了一名保镖的臉上,保镖臉上當即出現了一道鮮紅的巴掌印。
然後,女人走了進來,走上了停屍台。
男人看見女人來了,對着女人跪伏了下來。
女人看都沒看他一眼,而是看向躺在棺材裡的伊莉莎。
良久,
她伸手從棺材内伊莉莎手下取出了那個盒子,打開,裡面是伊莉莎的獠牙和指甲。
“呵呵……”
女人笑出了聲。
“呵呵……”
女人繼續在笑,捂着臉。
卡倫默默地拿起面前的一塊芝麻糖,剝開包裝袋,送入嘴裡,這個糖不甜,咀嚼起來還很香。
女人将手中的盒子又放了回去,然後走下台階,向卡倫這裡走來。
兩個保镖下意識地想要跟着過來,但阿爾弗雷德直接擋在了他們面前。
女人擡了擡手,兩個保镖安靜退開。
緊接着,卡倫就聞到了一股香水的氣息,味道很重,尤妮絲就不會用這麼重的香水。
女人在他旁邊坐下,問道:“您是這裡的審判官大人?
”
“不是。
”卡倫很誠實地回答。
“審判官大人呢?
”
“他不在。
”
“好的,我知道了。
”
女人伸手指了指停屍台方向,道:“裡面躺着的,是我姐姐。
”
卡倫點了點頭,道:“可以看出來。
”
“我們長得很像麼?
”
“嗯。
”
“不,事實上,我們一點都不像,我沒有她這麼愚蠢,為了一個男人,把自己落得這個結局。
”
“為了他?
”
卡倫伸手指向了現在還跪伏在棺材邊的男人。
“呵……他?
”
女人笑了,
搖搖頭,
道:
“她還沒愚蠢到這個地步。
”
卡倫又拿了一塊芝麻糖,剝開,放入嘴裡。
女人見狀,微微皺眉,她也伸手,拿了一塊,猶豫着要不要剝開。
“挺好吃的。
”卡倫推薦道。
“哦,是麼。
”女人剝開包裝紙,把糖放入口中,“一般般吧。
”
“棺木和遺體,你會帶走麼?
”卡倫問道。
“會。
”
“好的。
”
“不管怎樣,感謝你,為她舉行了葬禮。
”
“是我們老闆的安排,我們隻負責執行,你不需要對我們感謝。
”
女人身子微微後靠,嘴裡還在咀嚼着芝麻糖,目光則在向着外面逡巡。
這時,夜幕中出現了一個人的影子,是一個中年男人,面部棱角分明,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
當他出現時,女人帶來的兩個保镖直接向他單膝跪伏下來。
“父親……”
女人站起身,向中年男人走去。
“我還以為父親不會來。
”
男子沒有回應自己女兒,而是走向了停屍台。
男仆繼續下跪,身體開始發抖,顯然,他很懼怕這個男人。
“伯爵大人……我……我……我沒有照顧好小姐……我格羅斯,有罪,有罪!
”
被稱呼為伯爵的男子隻是看向躺在棺材裡的女人,然後,伸手拿起那個小盒子,打開。
“剝離祖牙,是對我族的極不尊重。
”
卡倫站起身,回答道:“因為事先并沒有人來告知我具體的流程,我們隻能按照當地的風俗進行殓妝,請見諒。
”
伯爵的目光掃向卡倫,問了一個女人先前問過的問題:
“你是這裡的審判官?
”
“不是,我們老闆不在,我是這裡的一名神仆。
”
“這裡,隻有神仆?
”
“是的,先生。
”
伯爵走下了停屍台,來到椅子前,坐下。
女人主動拿起一塊芝麻糖,打開包裝,送到伯爵面前:
“父親,姐姐不在了,您還有我。
”
伯爵沒有張嘴吃糖,而是一巴掌抽在了女兒的臉上。
“啪!
”
女人被抽得摔倒在地。
坐在旁邊的卡倫目睹着這一幕;
嗯,看來這一家都有喜歡抽人臉的傳統。
“父親?
”
“這裡,是你姐姐的哀悼廳,你應該保持應有的尊重,伊蒂斯。
”
伊蒂斯不敢反駁,站起身,想要挨着自己父親坐下來。
“去你姐姐棺材前,跪下吧。
”
“父親?
”
“去!
”
伊蒂斯抿了抿嘴唇,最終還是走向停屍台,跪了下來。
伯爵看向卡倫,問道:
“哀悼儀式多久結束?
”
“淩晨2點結束。
”卡倫回答道。
“好的,喪葬費,付了麼?
”
“付了。
”
伯爵點了點頭,坐直了身子,閉上眼。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都顯得很壓抑和枯燥。
跪着的人,一直跪着,坐着的人,則一直坐着,躺着的人,也一直躺着。
阿爾弗雷德給卡倫倒來一杯冰水,還給卡倫拿來了一份今天的報紙,他知道自家少爺現在需要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