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家門,卡倫沒看見普洱與凱文。
走上二樓,依舊沒看見它們,但發現原本放在盥洗室裡自己今天換下的衣服不見了。
他走到天台,看見凱文正用狗嘴咬着晾衣杆,将衣服提上去,而普洱正趴在晾衣繩的一端,用嘴咬着衣架,将衣服挂了上去。
卡倫抱着雙臂,看着家裡兩隻寵物辛勤做家務的一幕。
挂完最後一件後,金毛扭過頭,看見了卡倫:
“汪!
”
普洱也看見了卡倫,跳下了晾衣杆。
“怎麼洗的?
”卡倫問道。
凱文學着普洱的樣子,把前爪放在前面,一按一按;
“辛苦了。
”
卡倫彎腰對它們說道。
“喵~”
普洱有些不好意思,先一步跑下了天台,做人做貓兩百年了,這還是她第一次幫别人洗衣服,還是幫一個男的!
“汪!
”
金毛緊随其後。
卡倫看着晾衣繩上晾曬着的衣服,還在滴着水,顯然它們沒辦法把洗好的衣服完全擠幹。
現在天都要黑了,這個氣溫下,等明天一早,估計這些衣服都會變得硬梆梆。
不過卡倫并未把衣服取下來重新拾掇,而是點點頭,走下了天台。
晚餐,卡倫煮了水餃,是前些天就包好的,不過一直放在冰箱裡。
三盤餃子,一人一貓一狗;
卡倫唯一做人的區别待遇就是,他為自己調了一碟蘸料。
吃完飯,卡倫把盤子收進廚房水池,本想留放着存一存再洗,但忽然想到白天回來時普洱為了洗碗摔碎的盤子。
歎了口氣,還是把碗碟都洗好放置。
甩了甩手,卡倫來到盥洗室,洗了一把臉。
随後,他沒回卧室,而是倒了一杯冰水後走進了書房,将從艾娃點心鋪帶回來的文件袋打開,開始看了起來。
裡面有原始筆記,應該是帕瓦羅先生一邊調查一邊記錄的,在筆記裡,還有帕瓦羅先生的“自言自語”,像是“日記”,在這裡,他将卡倫今天遇到的點心鋪女人稱呼為“安妮”。
還有“安妮”通過米爾斯教會也可以叫妓女圈子搜集來的情報;
每個調查階段的過程以及每個階段的調查結果,都做了詳細且清晰地整理。
看字迹,應該是安妮做的整理與彙總。
卡倫先掠過了前面的調查部分,先看了各個階段的總結;
第一階段,是想要親自找材料嘗試為兩個女兒制作皿靈粉的帕瓦羅先生,發現市面上原材料的進口與“市面上”皿靈粉的出貨量有着明顯的失衡。
卡倫喝了一口水;
皿靈粉這種特殊材料,不會出現“供大于求”價格就跳水的情況,所謂的“市場經濟”在這裡是完全不起作用的,因為作坊和教會之間是直接供應關系,而以各大教會的體量,無論出貨量多少,它們都能吃進,也都能儲存下去,就算自己用不完,也能直接标注出點券價格進行流通。
而且,聯想到在艾倫莊園時阿爾弗雷德練習陣法的情景,艾倫莊園可是為他準備了不少陣法材料,真要按奢侈的來,這些原材料,永遠都是供不應求的。
秩序神教審判官喜歡開喪儀社,一個是和體系有關,另一個就是為了方便觀察這個城市的“動态”,可以及時發現那些死因異常的人。
帕瓦羅先生察覺到了約克城地區的這種産出失衡,其實也屬于審判官的“觀察範圍”。
第二階段;
帕瓦羅先生開始對約克城地區最大的皿靈粉供應商拉斐爾家族進行調查,确認了失衡的源頭就在這裡。
第三階段;
帕瓦羅先生分析了皿靈粉的功效,也研究了原材料的替代品……
卡倫又喝了一口水,這一段的調查寫得不是很多,因為帕瓦羅先生本就打算自己親自配制皿靈粉的,肯定之前就做過了研究;
但在最後,帕瓦羅先生從達斯科學院物理系洛夫倫教授那裡得到了确定,有一種原材料可以成為皿靈粉更為廉價的替代品,那就是經皿。
很顯然,這位洛夫倫教授,是原理神教的信徒。
“每個秩序神教審判官都會認識一個原理神教的信徒。
”
卡倫腦海中浮現出霍芬先生的身影。
這也正常,因為原理神教并不具備太過強大的武力,卻能一直維系留存且發展下來,靠的就是這種“信息”與“研究”共享;
沒什麼大威脅又喜歡做研究又喜歡做分享的教會,其他哪個教會會去針對他們?
卡倫拿出自己的紙和筆,寫下了“洛夫倫教授”。
第一階段是異常發現,第二階段是針對調查确定異常的目标,第三階段是找出了異常的最大可能因素。
調查到這裡後,帕瓦羅先生直接向大區遞交了“異常報告。
”
可以說,他已經完成了一個合格的秩序神教審判官應該盡的責任。
然後,
卡倫在前面的筆記裡翻了翻,
找到了,
帕瓦羅先生寫道:
“大區沒有給我回執,我很意外,在我等待了一陣子之後,我以為是報告卡在了哪個流程中,或者是遺落了,雖然我也清楚這個可能性并不大。
所以,我又遞交了一份‘異常報告’,可是,依舊沒有回複。
然後,隔壁片區的考文迪審判官上門來拜訪我,他說他聽說我兩個女兒的病需要皿靈粉來緩解,所以他給我送來了一袋皿靈粉,還說,以後每個月都能送來這樣的一袋。
擁有皿靈粉制造作坊的拉斐爾家族,就在考文迪的轄區。
我很激動,
因為我發現我的猜測,應該是正确的,這是封口費,讓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我很惶恐,
因為和我平級的考文迪,是如何看見我的‘異常報告’的?
我很糾結,
我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我親愛的妻子。
”
看到這裡,卡倫又喝了一口水,他能理解此時帕瓦羅先生的心情,而且,他相信帕瓦羅先生沒有把這件事告訴萊克夫人,否則今天萊克夫人肯定會對着自己把這件事喊出來。
卡倫将目光挪開,繼續看階段總結,同時在紙上寫下“考文迪審判官”。
帕瓦羅先生肯定沒有被封口費收買,否則就不會有接下來的調查階段了。
第四階段調查,因為考文迪審判官的出現,讓帕瓦羅先生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斷,所以他開始着重調查這麼大量的經皿,是如何收集來的。
(在這裡,帕瓦羅先生找到了艾娃點心鋪裡的安妮,請求她發動關系幫自己一起調查。
)
卡倫微微皺眉,這一階段的總結寫得有些粗略,亦或者說,這一階段其實并沒有總結。
這意味着這段調查,很艱難也很漫長,同時,帕瓦羅先生可能遭受了來自其他方面的壓力。
待會兒詳細看調查筆記時,應該能夠知道具體細節,不過卡倫還是習慣性地翻開帕瓦羅先生的筆記,這也可以叫“日記”了。
“魯克裁決官對我發來了公函,說接到有關于我的渎職舉報。
我能把它理解成一種對我的警告麼?
一種,針對我調查的警告?
安妮的消息網确實很厲害,而且她的洞察力和分析力真的很驚人,她居然發現了近幾年來,由非法移民進入點心鋪謀生的女孩,數目正在逐年遞減。
是啊,
非法移民,
隻有這個群體,才不會被關注,也不會被統計,就算是政府也不知道每年到底有多少非法移民登岸,也不知道每年他們又有多少人因為缺少食物和藥物步入死亡。
他們是一群被遺忘的人,
可笑的是,
唯一記住她們的,
是魔爪。
”
卡倫在紙上寫下“魯克裁決官”,繼續翻動着“日記”;
“秩序之鞭小隊長提爾斯向我發來了啟動調查的公函,要對我的渎職舉報進行正式調查。
可笑的是,我至今都沒收到具體的哪方面渎職原因?
是我玩忽職守?
是我懈怠工作?
是我徇私舞弊?
連一個原因都沒告訴我,
但調查,已經開始了。
這是進一步的警告,
如果我敢繼續調查下去,那下一步的警告應該就是将我停職了。
”
卡倫在紙上寫下了“秩序小隊隊長提爾斯”,繼續翻頁;
“我經過自己的走訪,結合安妮那邊的消息,發現近幾年有好大一批非法移民女性,尤其是年輕女性,被以招工的名義招走,至此之後就不再和家人聯系了。
但每個月,他們家人還會收到一筆大概在800雷爾左右的彙款,這種彙款的持續時間有長有短,長的,能超過一年,短的,可能就一個月,也就是隻彙了一次。
該死,
我有了一個不好的聯想!
”
“我去調查了彙款賬戶,果不其然……毫無所得,哪怕我運用了一些特殊的關系,但對方彙款的賬戶和方式,本就是經過隐匿和僞造,我沒辦法從這裡得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
翻頁;
“我被停職了,禁止我在停職期間使用秩序神教審判官的身份,讓我在家裡禁閉反思。
你倒是告訴我到底哪裡犯錯了啊,否則我反思什麼?
”
翻頁;
“安妮勸我小心點,甚至建議我可以暫時放棄調查,因為她覺得我可能有生命安全,她知道我的境況,也清楚我一次次向上面打報告換來的是我一次次被警告到現在的停職;
她說,秩序神教上面已經腐化了,肯定和這件事有着牽扯,她擔心我就算調查出來了,也不會有什麼結果的。
不,我的摯友我的同伴我敬佩的安妮,不是這樣的!
直接殺死一個審判官,一個審判官忽然暴斃,哪怕死得再怎麼自然,也會啟動秩序神教的調查流程。
他們為什麼沒有選擇最直接的方式對我進行滅口?
他們為什麼還要一次次警告走流程再給我停職?
因為他們不敢直接殺我啊,
那他們為什麼不敢直接殺我?
因為他們害怕,他們害怕來自上面的調查,他們害怕因為我的死亡,導緻他們的黑暗漏出一道縫隙!
所以,我還能活着,我被停職,恰恰說明,他們是有畏懼的東西的,恰恰說明,秩序神教裡雖然有了腐肉,但秩序神教依舊是秩序神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