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安重新從水裡爬上岸來的時候,隻覺得陰郁的天色看起來格外的親切,而充滿了複雜異味的新鮮空氣也是格外的好聞。
慢慢的将口鼻裡的泥水和異物都給嗆咳出來,長久在水下的窒息感,讓他的頭腦依舊有些昏昏沉沉的不給力;經過了一番“我是誰”“在哪裡”“将要去玩何方”的尼采、康德式的内心哲學拷問之後,他才确定了自身的處境。
自己居然還活着,而不是在撤僑的路上被藏在那些又黑又綠的溫和派當中,突然冒除咯哎N7信徒的汽車炸彈給殃及池魚,連人帶車都掀飛出去砸進水裡了麼。
隻是好容易才從号稱非洲神器的中興皮卡裡掙脫出來,仿佛一切都消失了,無論是年久失修鏽迹斑斑的上世紀七十年代的援建大橋,還是那些車馬水龍的逃難人潮,或又是遠出廣袤的悉數草原地平線上的槍炮轟鳴聲,都已經不見了。
他正趴在一處苔痕斑駁深厚而滑膩膩的石岸上,一些有些眼熟的草葉從石縫當中稀稀疏疏的生長出來,而結出紫色和白色的細小花蕾,在細細的微風中顫顫着。
他所爬出來的河巷清澈透底得根本看不見泥沙以外的其他東西;
然後他又發現,也不是沒有其他的東西,自己那輛非洲魔改版的皮卡,就靜靜的躺在被水波扭曲和折射過的河床底部,而隻露出頂端一點點細微的邊緣痕迹。
他不由的歎了口氣,至少在自己這種渾身濕透了的徒手狀态下,是沒法将車上的随身物品,給打撈上來了。
“這是。
。
”
然後,他才有些頭昏腦脹的慢慢将關注力轉移到自己所處的環境上,然後在腦中頓然冒出來諸如“穿越了”之“古代”類的字眼。
因為從這裡站起來望出去,這是一座占地極為廣大而古風十足的城市,連綿錯落的民居和街市之間,是無處不在飛檐鬥拱和錯雜期間的灰瓦和茅草屋頂,還有林立的類似後世殘留下來鐘樓、鼓樓的木構建築。
城市的另一面遠處隐隐約約就是大海所在的天際線,因為在夾在空氣中吹過來的,是明顯帶有港口才有鹹腥味的海風;隻有在面對陸地的另一面才有隐隐半包圍式的低矮城牆,隻是像被狗啃過一般的已經出現了好些坑坑窪窪的缺口。
許多道的煙柱渺渺的升騰在城區的上空,而讓空氣中開始出現焦臭的味道和無所不在的飄落黑灰,還在在非洲大陸上曾經多次聞到的熟悉氣味;這一切都驅使着他不由自主的向着水流彙集的方向走去,
霎那間,就見到了令人震撼而肝膽具裂手腳發麻的一幕,那是沿着穿城而過的一條寬闊水系,兩岸到處是此起彼伏而不絕以耳的哭喊聲,還有震天徹耳的歡呼聲。
不斷有男女老少被鼓噪的人群押到不知名的江水邊上,然後再堤岸上被砍下頭來抛屍進江水裡,再順流在大片彌散不去的皿色當中直接沖刷到江口所在的外海去。
因此,在這片看起來頗為寬口江面上已經密密麻麻的俘滿了形形色色的屍體,偶然還有一些沒有完全死透的人在掙紮撲騰着,然後慢慢順流和衆多屍體一起消失在遠方出海的江口中。
這一刻,
他突然感受到了某種徹骨的危險和巨大危機感,這是一座正在陷入屠殺當中的城市,無論是屬于那一方的陣營,這些看起來殺紅了眼了的武裝人員或者說是士兵們,都未必會輕易放過他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
随着附近想起的腳步聲和隐隐嘈雜的動靜,一個莫名的聲音在催促着他,自己必須不惜一切手段逃離這裡了。
然而,
“又一個。
。
”
在某種充滿了惡意的尖銳叫喊聲中,他隻來得及轉過身去,就被人迎面從額角重重敲了一下。
“宰光這些番奴。
。
”
然後,一個相當呆滞機械的聲音在他腦中響起。
“宿主遇到生命危險”
“應急系統啟動,後備能源注入。
”
“轉為動物神經下本能模式。
。
”
不久之後,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就是在一片皿腥味刺鼻的屍堆裡,而自己是以某種五體投地的姿态而趴在地上的,沿着散落屍體的皿色痕迹足足蔓延了半條街道,才消失在不知名街道的轉口處。
至少有數十名的武裝人員被用某種蠻橫之極的力量當場撕碎和肢解掉,以至于讓剩下的人丢下了武器,死亡前的那一刻的恐懼和驚駭,依舊凝結在他們扭曲的面孔上。
而他甚至沒有那種本恩那個的條件反射式的嘔吐和惡心,反而就像是被掏空了身體之後的某種賢者時間,以一種令自己都要驚訝的冷靜心情,來判斷和分析目前的現狀和曾經發生的事情。
在被人打暈之前,自己身上好像是有什麼東西被啟動了,然後就變成了這副樣子了。
就在他絞盡腦汁的尋思之間,視野當中突然出現了隐隐的線條和邊框,一個聽起來晦澀遲鈍之極的聲音再度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