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誼問:“尚未弄明白的事你就提着腦袋跟着幹了?
”
“一個裝了一盆糊塗漿子的腦袋,要與不要又有何妨。
連譚先生那樣的文弱書生都敢為此事赴死,少白不過一介武夫,天下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我又何惜項上人頭!
”
何少白的這番話,讓王正誼為之動容,鐘以士也不禁對他刮目相看。
對啊,天下事并非全天下的人都懂,因為不懂才要去弄明白。
大多時候,要去弄明白一個道理,光靠别人的說教是沒用的,要自己去尋找答案。
尋找的過程雖然曲折,但總比困死愁城、做一個行屍走肉有光彩。
鐘以士道:“這些話你和師爺早就說過吧?
”
“五爺心裡隻有為譚先生報仇一件事,說了他老人家也聽不進去。
就在剛才,五爺為要少白還回镖銀,險些對少白動手。
其實,這和為譚先生報仇是一樣的,隻有将滿清推翻,替譚先生做成他想做的事,這才是俠肝義膽!
這才是天下大義,這才叫為仁人志士報仇!
”
“說了半天,你究竟還,還是不還镖銀?
”鐘以士問。
“你要做了少白的娘子,少白就還。
”何少白含笑道。
“師爺,你看他又胡說……”
“少白,五爺知道你喜歡以士,隻是目下不宜談論此事,你以後不可再逗她。
叫外人聽見,既輕看了你,也輕看了她。
”王正誼道。
“是,少白聽五爺的。
鐘小姐,從此咱二人就以兄妹相稱,你看如何?
”
鐘以士看向王正誼。
王正誼點點頭:“你有個兄長也不算壞事。
”
何少白大喜,當即拉着鐘以士在王正誼面前跪下來,拜了一拜道:“五爺,您老見證,少白和鐘姑娘從此就是師兄妹啦,師爺,再受少白一拜。
”
“作不夠的妖!
”鐘以士忽然間就不怎麼讨厭他了。
何少白感受到了她的微妙變化,道:“接着說正事,原本少白是要遵照師爺的意思,将镖銀如數歸還的……卻因着鐘姑娘不肯和少白做夫妻,隻做了兄妹,少白也隻好折中一下……”
何少白将與王正誼議好的方案和盤托出。
王正誼暗歎,這小子不虧在官場周旋多年,且不說巧舌如簧,但是這毫無破綻、環環相扣的“連環套”,就絕非一般人能設計得出來。
鐘以士聽到何少白要“借”镖銀,愣了半天才回過神,道:“何少白,你未免也太奸滑了吧?
原本是搶來的東西,變個花樣,以借代還,把自己開脫成了正人君子!
最無賴的是,還将不還镖銀的責任推到我頭上!
”
何少白道:“少白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不是看在五爺和鐘小妹的面子上,我才沒有閑心和謝家镖局掰扯此事呢!
自古凡成就大事業的人,哪個不曾含冤引恨,甚或背負千載罵名!
昨晚小妹逼問我為何不獻出何家的家産,你以為我真的難以回答麼?
非也,少白連身家性命都已置之度外,還有什麼舍不得的?
隻是現在少白身披兩張皮,狼性未出,羊皮便不能揭去。
義軍需要我在公門裡的這份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