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彪雖然心中不安,但這些都是他自己的猜想,絕非天子明言,他也不好當着段煨、賈诩的面反駁,免得被誤會對段颎有什麼意見,誤了正事。
“陛下有志,臣自當竭盡全力輔弼匡正,不敢有私。
”楊彪恭恭敬敬地說道。
劉協暗自挑了挑大拇指。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不留一點破綻。
不過,你要是以為我就是口嗨,那你就想簡單了。
劉協轉身對段煨、賈诩說道:“楊公四世三公,名重天下,有他相助,這事就成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就落在諸位的肩上了。
努力!
”
段煨沒聽懂那些雲裡霧裡的話,隻當劉協說的是為段颎正名、保他富貴的事,心裡歡喜,連連緻謝。
賈诩卻聽出了劉協與楊彪一番話背後蘊藏的複雜意味,不禁意動。
雖然還不清楚他們的真實意圖,但沖突激烈到這個程度,應該不是演給他們看這麼簡單。
或許,變革的機會就在眼前?
賈诩幾乎在一瞬間就做出了決定,他必須搞清楚天子所思所想,确認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
“臣等何德何能,得陛下如此器重,慚愧,慚愧。
”賈诩拱手緻意。
“哈哈哈……”劉協大笑,一手托着段煨的手臂,一手托着賈诩的手臂。
“賈君,朕有一問,可能有些冒昧。
”
“陛下請講。
”
“你真是段公的外甥嗎?
”
賈诩微怔。
“陛下何出此言?
”
“朕聽人說,你當年因病辭官,返回涼州,半路遇賊,賴段公威名才得以脫身。
”
賈诩啞然失笑,搖搖手。
“不意陛下竟知此事,臣真是羞愧難當。
”他頓了頓,又道:“臣與段氏雖屬同郡,卻無半點皿脈。
當時托以段公外甥之名,不過是權宜之際罷了。
”
“那太可惜了。
他日文和大放異彩之時,武威段氏不能與有榮焉。
”劉協轉向段煨,鄭重地說道:“将軍,你當努力,武威段氏的威名能否不堕,全落在将軍肩上了。
”
段煨哈哈一笑,全沒往心裡去。
賈诩雖然聰明,卻是個涼州人。
如今形勢緊迫,天子不得不給他三分薄面,将來形勢安穩了,滿是關東人的朝廷哪有賈诩的立足之地。
就算天子器重他也無濟于事,當年孝靈皇帝同樣器重蓋勳,蓋勳還是受關東人排擠,位不至九卿。
武威段氏需要攀附賈诩?
可笑。
賈诩的心情卻有些複雜。
雖說天子此舉不排除有捧殺他的可能,但天子能夠親自來段煨大營見他,已經表明了誠意。
更别說當着衆人的面,許他富貴。
機會就在眼前,要不要抓住?
按理說,知遇之恩,當湧泉相報,更何況伯樂就是天下至尊的皇帝陛下。
得遇明君,是無數臣子夢寐以求的幸運。
可是他很清楚,這條路充滿荊棘,不是那麼好走的。
大漢積弊甚深,中興談何容易?
擊退李傕、郭汜等人容易,革除積弊千難萬難。
古往今來,變法者不論成敗,大多不得善終。
吳起、商鞅,都是前車之鑒。
賈诩一時出神。
衆人茫然,不知所措,氣氛有些尴尬。
劉協也有些緊張起來。
是不是太心急了?
以賈诩的聰明,就算猜不到全部,也能清楚形勢的複雜和艱難。
而以他那能苟則苟的老烏龜屬性,會不會因此被吓退,索性脖子一縮,一苟到底?
劉協轉頭看看段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