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必因前王之禮,順時施宜,有所損益。
”————————【漢書·禮樂志】
皇帝聽着哭聲,心本不忍,卻聽聞穆順幾句轉述,面色微沉。
朝臣俱不知溫恢竟如此膽大,與盧毓哭谒殿前不說,竟還敢質問皇帝。
原本回落的事件很快又因此提了起來,吳碩作壁上觀的想着,這個溫恢一來長安便擔任了秘書郎的要職,還不滿足,如今倒好,觸犯聖怒後看他會有什麼下場。
更多人卻是抱有積極樂觀的态度,認為溫恢憑着孝名、孝行在前,盧毓又是名臣之後,是皇帝着意要拿來當榜樣的。
皇帝最是深謀,絕不會因此事過多計較、因小失大。
隻是他們心中對溫恢與盧毓都不以為慮,但對别的事,卻因溫恢等人的橫插一腳而墜入谷底。
果然,皇帝撫着穆順代呈的奏疏,略歎道:“我等所思,與其并無異同,今日所聞,比素日相見更悉知其意。
”接着,他又垂下眼睑,說道:“盧毓在玉堂殿誦《詩》,每至于‘哀哀父母’之句,無不捧書恸泣,荀公、蔡公由是停《蓼莪篇》不複講。
其人誠孝,親愛兄弟,如今更可見一斑。
”
皇帝不僅不對兩人沖撞禦前加以怪罪,反而極力稱贊,既拔高了兩人的聲名,更顯得自己寬宏親善,這做派極易博得士民好感,同時也能讓溫恢、盧毓二人折服。
在衆人或是唏噓或是感慨的應諾聲中,皇帝又接着命吳碩出去好言勸了幾句,申明朝廷決議後,這才安撫了兩人的情緒。
待溫恢與盧毓抽噎着在殿門外拜謝離去,皇帝也無心議事,揮手讓衆人退下了。
溫室殿内溫暖如春,皇帝沉默地坐着,忽然被這熱氣烘得煩躁起來,他一手扯松了衣領,跟着從席上站起,邁着步子往殿後走去。
可穆順在溫室殿内擺的炭爐燃得太旺了,加之皇帝心裡煩悶,緻使其愈發失控。
‘砰——!
’
皇帝将手中緊握的奏疏往最近的火盆裡一扔,摔出好幾枚碎炭來,穆順被吓了一跳,趕緊跪拜叩首:“陛下息怒!
”
“他太拿自己當回事了!
”此間無有旁人,皇帝隻有穆順這一個傾訴的對象,他不吐不快的說道:“如今是真救不得麼?
幽州從事鮮于輔、齊周,騎都尉鮮于銀,那個不是當地豪強,那個不是他昔年舊部?
并州兵馬調動不得,鮮于銀等人就不能聽從号令?
他根本是不願救,枉我還以為他秉性寬宏,孰料他竟将私仇大于公利!
”
穆順心裡忙的叫苦,這回皇帝發怒,身邊沒有一個能勸住他的,王斌犯了腿疾,休養在家;荀攸剛剛退下;賈诩此時更是遠在河南,鞭長莫及。
穆順心裡飛快的将這些在皇帝心中頗有分量的人物一一過了個遍,都覺得來之不及,難道要去掖庭喚人?
他才這麼一想,轉念又在心裡暗罵,如今這些人都不在,自己豈不就趕上現成的麼?
激動之下,穆順的聲音都帶着顫聲,好在他此刻心懼猶在,仿若戰兢,這才沒有讓皇帝察覺出異樣。
他心念急轉,故意裝傻道:“劉虞若是罔上,陛下大可降罪于彼,何苦興怒,勞損自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