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居世,有不思父祖起家艱難,思與之延其祭祀,又不思子孫無所憑藉,則無以脫于饑寒。
”————————【袁氏世範·處己】
“你怕什麼?
若不是你那個兄長心狠,這個位置本該是你的!
”見到劉碩的猶豫,馬氏勃然變色,面上的粉末簌簌的抖下,她回憶起自己苦命的親兒子、渤海王劉悝,作為正統的嫡出,不但沒有第一個接下父親蠡吾侯的爵位,甚至在兄長死後連被議立順承繼位的資格都沒有!
最後身死大獄,母子永隔黃泉,這一切不都是孝桓、孝靈皇帝二人做的麼?
還有自己,扶風馬氏之後,正宗的嫡妻,夫君死後追封為皇,卻讓一個嫔妾做了皇後,自己仍隻是個‘貴人’!
這是什麼道理?
天若再給她二十年,她也不會将這口氣咽下去。
想到此處,馬氏将視線投向劉碩,目光忽然狠毒起來,此番禍多福少,無論後果如何,且讓爾等受着吧!
劉碩被馬氏冷不防一推,腰間酸軟,一個趔趄的奔了出來。
衆人隻見帷幕擺動,一名身長七尺,腰帶八圍,容止頹然的肥碩男子表情又是驚訝又是慌張,腳步不停的走了出來。
既沒有侍從及時跟上,也沒有禮樂适時奏起,就這麼貿貿然的闖入衆人眼中,格外失禮。
若非他頭戴青玉冕旒,腰佩雙印赤绶,是無比正式的諸侯王服飾,衆人誰也不會往他身上多看一眼。
田豐與沮授皺起眉頭,糾結的相視對望,雖然早有了心理準備,但臨了還是不想接受這一事實。
郭圖、逄紀等人卻接受得快,在他們想來,反正今後做主的仍舊是袁紹,平原王隻不過是一個幌子而已,怕的不是他愚笨,而是聰明。
于是衆人各有心思,待劉碩站定之後,最後還是極不情願的、與其對着劉碩,倒不如說是對着那一身華貴的諸侯王冠冕朝服款款下拜:“見過平原王殿下!
”
袁紹猶自站在劉碩身邊,輕松自如的看着這一切,就像是衆人拜的是他一樣。
劉碩臉頰的肥肉抖動了兩下,圓臉上沁出一層發亮的油汗,他已有許多年未有今天這樣激動了,上一次還是他受封平原王的時候,一衆封國内臣集體向他朝拜。
隻是那時候他尚且沒有真正領會到權力的滋味,而如今,他站在亡弟劉悝曾經居住的宮宇中,接受了冀州、颍川等等享譽盛名的名士豪強的朝拜,感覺自己好似站在極高的山巅,一顆心砰然作響,連呼吸都不平穩了。
“快、快……”劉碩回過神來,忙不疊的伸出雙手,憑着舊時的記憶,竭力模仿當年他兄長孝桓皇帝接見朝廷使節時所表現的風度。
他剛想彎腰還禮,肩膀卻突然被兩隻手牢牢抓住了。
卻道是馬氏不知何時跟着走了出來,站在劉碩身後,擺足了架子,一邊與劉碩接受朝拜,一邊用那雙狡黠的眼睛盯着袁紹。
事到如今,還敢把自己當回事。
袁紹輕笑一聲,腳下隻稍往後退了一步,仍未有任何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