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雨朝寒悉不勝,那能還傍杏花行。
去年高摘鬥輕盈。
”————————浣溪沙
“這麼厲害?
”婁發本是一江上水賊,機緣巧合之下投入甘甯麾下,早年随其在江水縱橫,遇見豪富商賈,順眼的就讓其過去,不順眼就殺人奪貨。
不過說起來,這麼多年,婁發等人在巴郡還真未見過有名有勢的高門大家,如今被甘甯說得愣怔了一下,旋即又奉承說道:“高門也不是生來就是高門,其祖宗不也是寒庶出身,僥幸得了功名,這才子孫受益。
大兄今日便能博一個功名,日後也定然不會比這些高門差!
”
這話說到甘甯的心坎裡去了,大丈夫在世,講求的就是功名富貴,甘甯生平更是喜歡‘富貴’這一項。
他哈哈一笑,向婁發遙舉酒碗,說道:“等幹完了這一票,咱們兄弟幾個要同享富貴爵賞!
”
衆人一齊喝了碗酒,隻聽坐于婁發對面的沈彌出聲說道:“奇怪,說好的等孫肇與彼等大族部曲交戰後,我等便可應訊出兵,怎麼到這時候還沒過來人知會?
不會是出了什麼變故了吧?
”
甘甯看着空蕩蕩的酒碗,一時沒有說話,卻不知在想什麼。
他當初好奇那名在高靖府上撞見的老叟身份,尋着機會找到了裴俊府上,沒料到會與太守高眹等人搭進這麼一場局中。
漢中的戰事甘甯打聽得很清楚,在他看來,一個益州,在漢中天險已失、大半豪強都選擇獻城歸附的情況下,根本招架不住朝廷兵鋒。
此時正好是仰賴他的時候,裴俊又是名正言順的朝廷暗使、與南征主帥裴茂父子情深。
身份做不得假、許下的諾言也不怕無法兌現,比那個狐假虎威的來敏要強的不止一點半點,甘甯自然會做出更合适的選擇——踢開來敏這個中間人,直接跟朝廷搭上關系。
隻是在事情拍闆以後,甘甯心中一直挂念着的還是當初引起他好奇、使他主動入甕的那個如寶劍自晦的老叟。
可惜事後追問良久,裴俊也隻說了老叟在孝桓皇帝時就做過虎贲郎,以劍術聞名京師,如今在平準監任職,至于老叟的去向,則是忙于聯系益州各地的遊俠、乃至于他處要緊事務去了。
正在遺憾未能再見一面的時候,帳外的門簾忽然被風掀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蒼頭像是從平地冒出來似得出現在門外,他胡子拉碴、頭發蓬亂得像是多天未曾搭理過,微雨清寒的天氣,他就隻穿着一件粗糙的短褐,衣服下擺露出兩條黝黑結實的小腿,腳上連鞋也沒穿。
那老蒼頭也不說話,擡眼往帳内一望,那仿若深淵寒潭般熟悉的眼神,讓甘甯差一點就忍不住站了起來。
甘甯及時克制住翻湧不定的心情,悄悄伸手按住桌案,沉聲問道:“老翁何來之晚也!
”
“正在其時,何謂晚也?
”那老叟堂而皇之的邁着一雙泥腳走了進來,甘甯最喜奢侈享受,靠岸維系舟船也要用缯錦相結、走時再一齊割棄。
所以就連是這軍帳之中,他也是鋪滿了上等的氈毯,如今這些整齊光鮮的氈毯被那老叟印上了一個個黑腳印,像是白玉玷瑕一般。
甘甯将目光從哪些腳印上挪開,他心裡并不如何珍惜這些财物,隻是詫異于對方的無禮:“現在是要出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