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旦暮有翻覆,平地倏忽成山溪。
”梁甫吟
“為今之計,我等該當何如?
”劉範這是首次親身經曆這個陣仗,有些手足無措。
黃琬抿緊了嘴唇,說道:“我這就修書一封,托人送往蜀中,望劉君郎能早日醒悟。
”
“這、有用麼?
”劉璋幾乎是口無遮攔的說道。
“你們幾個晚輩說的話他不信,我說的話難道他也不信麼?
”黃琬下意識的反駁道,忽然擡眉看了劉璋一眼,隻見劉璋那一雙圓眼熠熠閃光,漆黑的瞳仁深不見底。
黃琬未及多想,他驟然意識到一事,脫口問道:“既然家書可通蜀中,那關中的商旅、行人自然能通達蜀地,劉君郎如何會不知朝廷近況?
”
這倒是劉範幾兄弟沒有想過的問題,他們一開始就将注意力放在劉焉迷信方士這一點上,隻以為益州崇山峻嶺、消息本就難通,故而根本沒有注意到其間的蹊跷之處。
劉範與劉誕此時不由得皺眉沉思,若有所悟,而劉璋的臉色也立時茫然起來,那雙清澈的圓眼也失去了神采。
黃琬将三人的舉動看在心裡,輕輕點頭說道:“必然是有人故意隔絕消息,不僅攔截了朝廷派往蜀中的使者、更使蜀中難以探知外間詳情。
劉君郎定是為人蒙蔽耳目,故不知天下之事,又遭方士蠱惑,遂不信爾等之言。
”
“張魯!
”脾性直率的劉誕突然拍了一下桌案,輕喝道。
劉範跟着輕歎一聲,愁眉苦臉的說道:“張魯修習五鬥米道,與太平道淵源頗深,阿翁因為咳,故遣其為督義司馬,帶兵往漢中讨賊。
哪知此人表面溫馴,其實是反複之輩,竟殺害太守,據守漢中,隔絕朝廷與益州往來。
阿翁一向為國忠貞,從無違逆之舉,如今卻被奸賊蒙蔽、使朝廷與阿翁生出嫌隙。
張魯此人,合該嚴刑發落、罪不容赦!
”
這裡面有個隐情,張魯一介方士、手下信徒甚廣,之所以深受劉焉信任,主要還是因為他的母親盧氏。
其母深通鬼道方術,又姿容豔麗,常借講解天象雲氣為由往來劉焉府上,彼此有過一段情緣。
劉焉恐怕就是為其美色所惑、又迷信天象,所以才連親兒子的話都不信。
劉範猜測到其中因果,但為尊者諱,又不能說與黃琬聽,隻好含糊帶過。
此外,他也需要将所有的責任與罪過推卸到張魯頭上,隻有這樣,才能保全他們全家的性命與前程。
黃琬無暇去想這其中複雜的關系,他此刻與劉範抱着同樣目的,眼下自然要先考慮最重要的事情。
思索罷,他很快伏案書就了一封信件,又交代門外蒼頭:“去請敬達過來。
”
這一去隔了約半刻鐘才回來,與蒼頭同來的是位二十、九歲的男子,身材中等,态度溫和,舉止斯文:“來敏見過明公。
”
雖然是同輩,但黃琬到底年長來敏二十餘歲,又深孚名望,故而來敏不敢在他面前托大。
“此乃内人之弟,義陽來敏,字敬達,是太中大夫來公之後。
半年前老夫遣人回江夏尋訪妻子,敬達正好随行,剛來長安不久,朝廷尚未安排去留。
”黃琬前半句是介紹來敏的身份與家世,後半句則是說明請他過來的用意。
來敏像是這才注意到劉範等人,禮節性的與衆人互報家名、算是打了招呼。
黃琬簡單的向來敏說明了原委,将寫好的信件放入缣囊之中,遞給來敏,說道:“這家書之中,所寫的無非是些尋常問安、懷舊叙親的辭令,即便是途中為人暗中劫去看了,也看不出什麼要緊之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