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能學者,如明鏡在懸,凡物之來,妍媸立辨,豈為彼物所移,何能壞人心術?
”————————
魏續的話根本沒有将所謂的名士、豪強放在眼裡,甚至隐隐慫恿呂布殺人立威。
呂布心裡同樣對彼等假義逐利的豪強看不上眼,但他到底比魏續多了份理智,知道如今正是依靠豪強的時候,斷不能與其交惡。
他在心裡已想好了說辭,但仍有餘暇轉過頭去觀察董昭的神情。
董昭在馬身躬着背,平靜的目視前方,臉上波瀾不驚,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隻是拿着馬缰的手卻難以察覺的攥緊了。
“少在這裡亂放厥詞!
彼等名士不願投我,是我自己無德,不能與其結納,又與他們何幹?
”呂布作色斥道:“你以後不得再有這樣冒犯人家的想法,否則我決不輕饒!
”
當着董昭的面,呂布有必要表明自己的立場,隻是魏續好歹是他的姻親,心腹中的心腹,這話說出來其實有點過了。
呂布是什麼性子他再清楚不過了,剛才呂布惺惺作态為太史慈的離去而感到惋惜的時候,魏續心裡就已經在發笑了,若真是敬慕信義,當初張遼、高順二人受诏拜官的時候怎麼不見呂布出言挽留?
反而一副巴不得他們走的樣子,如今對着一個才認識沒幾天的太史慈就知道舍不得了?
魏續假意唯唯連聲,不再答話,心裡卻是不以為然,因為他知道,凡事隻要有利可圖,呂布哪裡還會管他什麼背景、什麼信義。
如今隻是利益驅使,需要擺出一副和顔悅色的僞裝來邀好豪強;等哪一天不需要了,該殺該打,呂布也絕不會心慈手軟。
董昭略微舒展眉眼,朗聲說道:“徐幹不慕名利,為人清高,不願委身俗務,倒也合乎其志。
青州各郡吏民即便飽受殘虐,但志士賢才亦不在少數,除徐幹以外,尚有他人可為府君驅使。
”
由于豪強自作清高,跟呂布一介鄙夫沒什麼好說的,故而這些天一直都是董昭出面替他招待豪強,招撫各縣。
此時聽董昭說起,呂布來了興趣,追問道:“還有誰?
”
“劇縣滕胄、滕耽兄弟博學善屬文,可堪效命。
”董昭如數家珍,将本地有哪些可以結納的豪強士人都說了個清楚,話裡話外都是一副為呂布打算的樣子:“還有左承祖、劉義遜等人,此皆清隽之士。
本為孔公府中掾屬,孔公受征入朝,彼等便留于此地,府君正好親近籠絡。
”
呂布點點頭,不假思索的就全盤接受了董昭提出的人選,表示出了極大的信任,像極了一個從善如流的、合格的主公,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此外,他又像是不經意的問道:“我記得大儒鄭公就是北海高密人,現今正在徐州避難,如今北海即将安定,不如遣人相邀,壯我聲名?
”
董昭仍舊是不緊不慢的說道:“還是府君想的周全,在下正要說起此事,聽聞黃巾蛾賊中也不乏尊賢之士,仰慕鄭公大德,故而約束部衆,自覺回避。
高密縣乃鄭公桑梓所在,竟從未受過黃巾抄掠,可見鄭公德望。
府君不若先使人修葺鄭公故居,待克平北海之後,再派人敦請,如此可全府君之名。
”
一百個徐幹投靠呂布,都比不上一個鄭玄接受呂布的禮遇。
滕胄、左承祖等本地士人投靠呂布,也不過是幫助呂布快速紮穩腳跟,立足北海而已。
但鄭玄若是能接受呂布的厚待,那以鄭玄的聲名及其門下上千學子所組成的龐大政治資源,都将讓呂布混入以鄭玄為代表的士人圈子,他的勢力與聲望也将因此而發生質變、上升到一個現在看來遙不可及的台階。
就連呂布都能看出鄭玄對他的重要性,董昭難道還看不出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