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官自尉、内史以下毋治獄,獄無輕重關於正。
”————————【二年律令·置吏律】
秦誼走出京兆府後,先是回了一趟家,一路走來,路上似乎都有些風言風語,素日對他恭敬和氣的友鄰此時看向他的目光也有些怪異。
秦誼臉龐發熱,腳步匆匆的趕回了家,還未進門,他便隔着院子瞧見杜氏正彎着腰在井邊打水,沖洗着幾顆蔫蔫的菘菜。
那副認真操持家務的樣子,俨然是安心做好主婦的職責,并未因為飛來富貴而迷失自我。
秦誼蓦然歎了口氣,他突然放棄了進門,而是在原地轉了個身,直接去向長安縣衙。
長安令王淩正在堂下進朝食,聽說是秦誼來了,王淩随意揮了揮執箸的手,兀自坐着不動,等秦誼被奴仆帶引入内後,王淩這才慢條斯理的咽下一口飯,客氣的招呼說道:“你今日來得早,用過飯沒有?
”
秦誼一早就被胡邈召了過去,正是饑腸辘辘,可他卻沒有心思吃飯,徑直對着王淩稽首下拜,語帶泣音:“請明府救我!
”
王淩靜靜地端坐着,他不動神色的對蒼頭吩咐道:“為秦部尉烹一碗肉糜上來。
”
侍立在側的蒼頭、仆役們紛紛知趣的退下後,秦誼不待對方發問,主動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王淩越聽越是心驚,面色也越是沉重,最後等秦誼傾訴完,他沉吟不語,半晌才幽幽吐出一句:“此事我未必能幫你,但我會為你盡力一試。
”
聽到這話,秦誼心裡五味雜陳,他渾渾噩噩的返回家中,見到杜氏正在縫補秦朗的衣服,杜氏見到他來了,傾身問道:“去尋小王公了麼?
”
秦誼不敢看她,把頭别了過去。
杜氏納罕,追問道:“你這是怎麼一說?
”
這話問完,杜氏也仿佛明白了什麼,憂悒的歎了口氣,将手中的針線放下,突然覺得這樣縫補的日子無趣極了。
王淩也有他的難處,他雖是秘書監出身,但因為王允等事件的牽累,皇帝對他的寵信早如對蓋順一般日漸平淡。
而欣賞、支持他的司徒黃琬又不在朝中,董承幾乎一手遮天,自己一個小小的長安令,着實幫不上忙。
但秦誼好歹是他的親信下屬,他總不能束手旁觀,所以思來想去,王淩隻好讓秦誼一家打點行裝,暫時逃離長安。
一切等東征結束後再說,那時候皇帝、黃琬俱在朝廷,自己上疏劾奏才會起作用。
誰知這個緩兵之計早早的被胡邈料到,在秦誼等人收拾東西第二天準備出門的時候,京兆郡丞左靈帶了扶禁等一幹人來,說是京兆有屯戶私逃,受檢舉稱其托庇于秦誼家,要将秦誼拿下獄中審問。
王淩得知這個消息後憤然趕去京兆府,要與胡邈抗辯,胡邈知其來意,冷笑道:“此事與你無關,我奉勸你少插手。
”
“屯戶一向安分,哪裡會有棄耕潛逃之事?
左郡丞不加查探,便妄自憑風言檢舉定罪,這是朝廷制度麼?
”王淩與他針鋒相對,道:“府君欲加之罪,就不怕有損人望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