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病荒郊遠,通行小徑難。
故人能領客,攜酒重相看。
”王竟攜酒高亦同過
初平三年九月十七。
幽州,範陽。
秋天的雨不比夏天的雨清爽,尤其是北方的秋雨,總夾帶着刺骨的寒風,冷冷的像是要浸到人的骨髓裡。
在涿郡的某處小道上,一行數百人的騎士護衛着幾輛車馬,在濕滑泥濘的道路中艱難的前行着。
這些騎士眼神堅毅,身體高大健壯,無不是出身行伍。
他們頭戴鬥笠,披在身上的蓑衣遮住了穿着的武服,雨水順着蓑衣不住的滑下、或是滲入内襯的衣服裡。
當先一人說道:“想不到七月出長安,一路上居然遷延了兩個月才到幽州。
”
他身側一人與其并辔而行,刻意壓低的鬥笠遮住了那人深闊的眉目,雖然身着同樣的蓑衣,但身材卻比說話的這人要厚實得多。
此人正是騎都尉田疇,而他身邊半是感慨半是抱怨的卻是幽州從事鮮于銀。
田疇沉聲說道:“這一路又是在雒陽宣诏、又是造訪邺城,能在凜冬到來之前趕到已實屬不易了。
”
“這回總算到了幽州地界,可又突然說要去見盧公,說是有诏旨要宣,這可是裴君從未談及過的事情。
”鮮于銀忍不住說道:“雖說我等并非使臣,不該知曉機密而盧公的确身孚人望,裴君奉诏去見也合乎常情可我總覺得有些蹊跷,卻又說不上來,像是裴君有意在瞞着我等一樣。
”
此事确實很反常,裴茂奉使北行,隻言有诏給劉虞與公孫瓒二人,卻絕口不提是什麼事,即便是袁紹旁敲側擊也沒問不出什麼來。
衆人隻道是例行封賞、以及說和劉虞與公孫瓒而已,沒想到剛到幽州涿郡,裴茂便鄭重其事的喚來了田疇與鮮于銀,說是皇帝另有诏書,要由他親自頒給隐居在此的盧植。
這一下就讓田疇等人措手不及,立時打亂了預備繼續北行的部屬,随行的所有人幾乎都在暗中議論。
就連鮮于銀都疑惑不解,這會子希冀善于量時度理的田疇能給他一些啟發。
可田疇與鮮于銀一樣,都是使節團中擔負護衛的随從武官,哪怕田疇一時受皇帝青睐,拜為羽林騎僅有的三個騎都尉之一,可他到底是不屬于使團的核心,裴茂也沒有因此而對他有所袒露。
田疇連蛛絲馬迹都尋不到,鮮于銀還指望他能揣測出什麼?
田疇在鮮于銀期望的眼神中無奈的搖了搖頭,他伸手擡了擡愈發低了的鬥笠邊沿,然後忍不住扭身回望。
除開數輛載滿禮品的馬車以外,當中一輛安車正在數十名騎士的簇擁下,在大路正中緩緩前進着。
安車雖能避雨,卻不能禦寒。
一陣冷風襲來,順着縫隙鑽入車廂,裴茂不禁打了個寒顫,顯然是受不了這北地的寒冷。
又似乎是嫌這風雨中的旅途太過枯寂,他半是感慨半是抱怨的沖溫恕說道:“燕地果然苦寒,同樣是九月,河東可比這裡要暖和多了。
”
骖乘車右的溫恕擔任涿郡太守數年,早已習慣了燕地的氣候,此時很是輕松的回道:“正是因為苦寒貧瘠,所以才能磨煉人的心志,燕地自古才會出那麼多堅韌不屈的仁人義士。
”
裴茂點頭贊同道:“府君說的在理,也正是這種苦寒之地,才有了盧公那樣的鴻儒。
”
安車緩緩在路上行使着,在車廂這個私密的空間裡,溫恕遲疑了下,看了看老神在在、平心靜氣的裴茂,忽然試探着說道:“節下遠來燕地,是為了說和襄贲侯與薊侯之間的恩怨,擔負重任,這才是當前首要的急務。
可為何棄急求緩,要先拜訪盧公?
而且這诏書此前從未明發,驟然而出,實在是忍不住讓人驚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