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天有三垣,天子象之。
正朝,象太極也;外朝,象天市也;内朝,象紫微也。
”親政篇
董承低下了頭,沉聲道“臣不敢徇私,隻是”
“隻是如何”皇帝反問道,不待董承答話,便接着說道“尚書台各部轄制郡縣各曹掾,使之職責對應,上下有序,便于朝廷從上到下,貫徹施政。
但我如此作為的用意,又豈止于此今後不光郡縣曹掾,便是朝廷公卿各府,亦要因時因地,推而行之。
如今隻是借由重整職務,先從太尉而始,你若是會錯了意,可就大錯特錯了。
”
話到這個份上,董承也無話可講,他就知道這個差事沒那麼易得,如今果不其然。
吳碩面色微變,猶豫了下,終還是出口為董承轉圜道“禀陛下,臣聽說世人量腹面食,度身而衣,隻有物适己身,沒有以己适外物的。
以中台分轄郡縣曹掾,固然可獲長久之效,但推之于朝廷,未必不會是橘生淮北。
”
“尚書令這話是老成之言。
”黃琬突然罕見的給吳碩搭腔,他看也不看董承,顧自說道“若按此制,則内朝之官遍及外朝,不僅有違制度,也易繁冗官吏。
故請陛下慎之,詳加議論。
”
董承心中納罕,恍然間明白了黃琬的用心,對方身為司徒,想必也是擔心自己這裡試行成功了,皇帝會順其自然推廣到一衆人等的身上去,所以才破天荒的給自己解圍。
他這般自以為是的想着,吳碩卻有些坐立不安,無他,今天這整件事情實在是太詭異了,先是所有人要求把軍屯交由太尉管轄,此時又為董承說話,阻議度支部直管太尉曹掾、減少對太尉的約束難道僅僅是為了欲情故縱或是其中還有别的算計
吳碩看了仍不自覺的董承一眼,心底歎了口,在座席上輕微挪了挪身子,拱手言道“一切主張,但憑聖裁,臣不敢擅議。
”
這句話不僅堵住了董承剛準備的進言,更讓趙溫、楊琦等一行人暫時住口,不得不将視線投向皇帝。
黃琬的臉色更是沉了幾分,因為他剛才說過請詳加議論的話語,如今被吳碩這麼一頂撞,自覺有損顔面。
但他到底是經曆宦海數十年,心性堅韌,修養得當,面色很快恢複如常,沉默着靜待皇帝發話。
皇帝咧嘴一笑,他規規矩矩的安坐在席榻上,脊背挺直,兩眼平視,儀态樣貌都極顯尊榮,這樣連他說出的話都讓人難以忽視,正襟恭聽“諸公所言可謂灼見,我也正有此意,各地郡縣吏曹、刑曹等掾屬,皆為舊有,不過是使之隸屬尚書,不再由郡縣長官自行征辟選用,也不再一味聽從郡縣長官之令。
于今朝廷公卿,各司其職,彼此颉颃,沒有以内朝統外朝的道理。
”
這倒确實,以前都是尚書台總攬大權,既出诏令,又出政令,更能參與機密,決策政務。
外朝公卿幾乎成為擺設,若是沒有錄尚書事的名頭,就連位尊的三公都不及一個尚書的權力大。
而到了皇帝這裡,形勢卻出現了變化,先是将決策議事的權力移交到承明殿衆位内外朝臣手中,然後逐一加重九卿的實權,使内外朝達成一種适當的平衡。
尚書台各官也依次增加品秩,類比九卿,但除了尚書令以外,餘者隻能各管部務,再也無法參與朝廷綜合性政務的決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