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國家行挾銅之律,執鑄器之禁,使器無用銅。
”平百貨之價
古時鑄錢的原料來源有三種,分别是官方經營的銅礦産出、民間采買、以及實物稅。
由于有官方經營與實物稅的存在,朝廷在很大程度上不需要向民間購買原料,這樣就會降低鑄錢的成本。
至于鑄錢的勞工可以由刑徒、戰犯來代替,勞工成本也可以忽略不計,總而言之,鑄錢在很長一段時間内都是筆劃算的買賣。
趙溫在旁說道:“上林三官儲銅甚少,如若要在明年建安元年發行新錢,就得在此時收銅鑄造,以備不時。
而放眼關中,惟有弘農華陰縣、右扶風武功縣、鄠縣等處産銅。
愚臣淺見,不妨照鐵官例,往上述三地派駐銅官。
”
銅礦專營?
周忠立時就想到了這個,随即大搖其頭,關中現有的銅礦幾乎都為大族把控。
當初董卓濫發小錢,手上缺銅,甚至熔了十個秦朝的銅人,也不敢擅收銅權,趙溫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旋即想起自從趙溫被拜為司空、錄尚書事以來,處處都仰惟聖意,在承明殿與司徒馬日磾政見屢有不合,鬧了好幾次不愉快。
難道這裡頭還有皇帝的授意?
荀攸輕咳了一聲:“朝廷似乎從未有銅官的先例,若是比照鹽鐵專營,倒還得仔細商榷。
”
“不是專營。
”趙溫也知道這裡面的水深不亞于鹽鐵,就算是鹽鐵專營都鬧出了一次群臣、河東豪族死傷殆盡才勉強推行,若朝廷還要打銅礦專營的主意,好容易平息的朝局又将生亂。
趙溫可承受不起這個反噬:“孝武皇帝時收天下之銅,聚于上林三官,乃有三官錢遍行天下。
這銅官設于采銅之地,正好可以就地收聚、驅民開采,由水衡監辨銅令直屬,如此也能省去地方轉運之費。
”
“這樣倒也方便。
”皇帝對周忠說道:“董卓私鑄的小錢在民間何止億萬,雖有四枚小錢換一枚五铢的比例,但折算起來,朝廷依然需要有上億的通寶錢才行,更别說尋常的小五铢了。
若是從今日起開爐,水衡監每月能鑄多少錢?
”
“若隻以通寶錢為例,隻要錢範足夠,以水衡監現有十二爐,每爐每月能鑄錢四十萬,一個月能有四百十萬錢。
”周忠在心裡簡單算了算,說道:“今年尚餘兩個多月,水衡監能為國家鑄錢九百多萬錢。
明年正式換舊錢的時候,可一邊換舊錢,一邊将舊錢回爐銷熔重鑄,屆時朝廷便毋庸擔心缺銅。
”
這些錢聽上去多,其實換算成缗或貫,那也才九千多,跟市面上數十億的舊錢、小錢比起來,簡直是杯水車薪。
皇帝猶嫌不足,說道:“設法多開幾爐,銅材、工匠、力役等都不用你擔心,明年開春,先在京兆一地發放,以觀成效,再施放各地。
”
“陛下深謀,臣不能及。
”周忠奉承道。
皇帝含笑點點頭,又對周忠叮囑了幾句樣錢封檔、嚴格保存錢範等事後,便讓示意他退下了。
看着周忠執揖倒退,既像是如釋重負、又像是歡欣雀躍般走出宣室殿。
皇帝蓦然歎道:“嘉謀不嘉!
”
周忠字嘉謀,雖然他辦事老成,預判時局也算機敏,但剛才應對時的表現依然差強人意。
說起來,若不是當前水衡監最主要的任務隻是鑄新錢換舊錢,還沒有涉及到貨币調控的層次,皇帝也不會那麼放心的把水衡監交給他一個外行。
好在這人很有眼力,若是回去後聽了皇帝的話把管子給讀懂了,倒是能不妨一用。
不然,就得考慮王邑了,聽說他自打在河東與皇帝诏對一次後,回去了日夜研習管子,等到河東有所成效之後,他或許能升上來莅任水衡監。
皇帝這般想着,眼角餘光忽然瞥了荀攸一眼,頓時深覺自己是多想了,有荀公達在,哪裡還會給王邑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