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順考慮的倒不是自已的安危,他雖同意對魏良臣淨身事項展開調查,但卻從來沒有如馬堂這般和魏良臣結下過梁子。
那件事,完全是公事公辦,二人之間沒什麼私怨。
所以,即便亂軍進了宮城,他王公公大不了脫了這身紅袍去南苑種菜,或者去鳳陽燒香,再差,也頂多落個孝陵挑糞的下場。
命,總丢不掉的。
但此間,王順卻跟馬堂站在了一起,堅決不同意就此打開宮門,這讓實質上已經處于“弱勢”地位的馬堂感到了“溫暖”,并且有了稍些可以抗衡的底氣。
同時,也讓他王順公公一下子就成了魏良臣及外面亂軍的對立面,這可不是好事,弄不好他王公公很有可能會和馬堂一樣被天誅的。
隻是,馬公公沒有注意到,王公公這邊剛剛跟侍衛親軍說明擅開宮門的嚴重性,那邊卻趁人不備悄悄挪到了張誠旁邊,然後低語一句:“陛下病重撐不了幾時,若維新将士現在入宮,倘陛下恰于此時駕崩,弑君之嫌怕魏公公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
“......”
張誠有些驚訝,但旋即也很是佩服這位從前李太後身邊的好好先生,投機倒把的火侯掌握得不錯,并暗自責罵自已怎麼沒想到這茬。
世間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若陛下早不走晚不走,偏于皇軍進宮時走,這維新不是謀逆造反也是了!
那樣的話,這大明的天就真的要塌了。
以魏良臣内閹的身份,天下人怕是個個都要誅之而後快。
張誠也知道,王順這會“點”他,是想通過他張公公為自已謀取日後繼續立身宮中的政治資本。
這個老狐狸!
警醒過來的張誠态度立變,不再冷嘲熱諷馬堂,一門心思盼着趕緊開門将大事給定了,而是一臉凝重的轉而也替陛下安危考慮起來了。
這讓馬堂十分的錯愕,要不是眼前的張老頭樣子沒變,他還以為活見鬼了。
錢忠那邊就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了,他可是殷切的想從破船上跳到魏良臣公公的大船上,而兩條船之間的聯系就是張誠,因此他才果斷和張誠站一邊去。
然而現在,張誠怎麼又和馬堂尿一壺去了?
錢公公莫名其妙,但在宮中混了幾十年的他,知道這裡面肯定有不為外人知道的原因。
他選擇悶聲,觀望先。
這樣,在秉筆們達成一緻宮門還是不能開後,開與不開的決定權,最終還是落在了一把年紀的司禮掌印孫暹頭上。
當了沒幾年老祖宗的孫公公也犯愁,一邊是大明的儲君在叫門,一邊是同僚們以大義在那嚷嚷不能開門,說得好像誰開門誰就是千夫所指一般。
孫公公沒什麼急智,也向來沒什麼果斷,當年他這掌印的位子還是金忠為了共同對付“新人”馬堂讓給他的。
于是,讓侍衛親軍軍官們頭大的一幕出現了,幾個紅袍大珰的嘴巴就好像被封上,沒一個人表态是開還是不開。
.........
“裡面人果然都是國賊,他們竟然連太子殿下的話都不聽了,必須天誅他們,必須天誅他們!
”
太子連叫三次,宮門都不為所動,數千維新官兵真正是等的不耐煩了。
他們費盡辛苦攻進京師,執行各種任務,現在就剩下最後一關,如何不想全力一擊,以獲得維新的大圓滿。
“閣下,下命令吧,我部上下皆願意為維新流盡最後一滴皿!
”
第五師團本就是皇帝親軍激進分子最多的一個部隊,可以說在關外時“擴大派”的中低層軍官有三分之一就集中在了第五師團。
這些個熱皿将士面對問題時,總是習慣性的要訴諸武力。
因為他們相信,魏公千歲的“拳頭就是真理”就是這個時代以及未來數千年,甚至人類命運終結前的唯一聖理。
“讓他們嘗嘗我們的厲害吧!
”
“這些連殺人都不會的蠢貨們,難道真以為我們皇軍的戰刀沒有見過皿嗎!
”
“陛下就在裡面,他在等侯光榮的皇軍向他緻以崇高的敬意!
”
“動手吧,不要再猶豫了,閣下!
”
“.......”
激進的軍官燥動起來,聯合向師團本部提出武力攻擊宮城的要求,但無一例外都遭到了師團本部的嚴厲拒絕。
“絕不允許對皇帝陛下所在進行任何攻擊,注意,是任何攻擊!
”
第五師團長安國寺将軍卻是态度強硬,水土不進,這讓下面的軍官們實在是無可奈何。
畢竟,安國寺閣下在他們眼中還是很有權威的。
“偉大的魏公公講過,如果使用武力時有顧慮,那麼便要進行政治上的攻勢。
”
宋獻策主任對于他常撕下來當擦屁股紙的《魏公文集》還算研究到位,見宮裡那幫家夥連太子的話都不聽,也是感到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