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當徒勞地伸了一下手沒拉住吳黑闼隻抓回了一手的冷雨。
“也罷!
”他仰天長嘯将手裡的雨水和皿水向前一抛帶領身邊僅存的幾十名弟兄跟在吳黑闼身後。
在邁開腳步的一瞬間他向主營方向瞥了一眼目光中帶着說不出的失望。
與瓦崗外營其餘各位統領一樣王伯當之所以拜李密做大當家就是因為他相信李密是桃李章中所預言的下一位真命天子。
“能經曆那麼多坎坷卻一直堅強活下來的人可能福緣深厚吧!
”抱着這種想法他不折不扣地執行李密的任何命令。
期待着有一天自己能修成正果不再做一名山賊頭兒而是做新朝廷的開國功臣受世間萬人的仰慕。
沒有人天生願意做賊沒有人願意自己的子孫被人指着脊梁罵一聲“賊娃子!
”。
是李密告訴他作賊這行做好了便可封侯拜将。
打江山和打劫一樣不過是大夥宰一頭肥羊然後坐地分贓。
王伯當接受了這種觀點他視李密為自己改變命運的希望。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老天選定的“真命天子”居然是如此陰險狡詐的一個人物!
他不怪李密用金銀買通了算命先生賈雄哄騙迷信的翟讓将瓦崗軍大當家的位置拱手相贈。
古來成大業者不拘小節如果瓦崗軍繼續掌握在翟讓手裡早晚也會被這個兇無大志的人糟蹋掉。
他也不怪李密做了大當家後想盡一切手段排斥能征善戰的徐茂功。
正所謂“天無二日國無二主”一座瓦崗山上存在太多的核心人物并非好事。
将徐茂功等人排擠在決策圈邊緣正是李密掌握整個山寨一展雄風的必經之路。
但是在今天王伯當對李密的行為徹底失望了。
此人居然因為軍中乏糧就在毫無把握的情況下驅趕着近十萬弟兄到戰場上送死!
他把這些弟兄們都當成什麼了?
随時可以掃落到桌案下無知無覺的棋子麼?
他把勇三郎王伯當看成什麼了?
難道共同經曆了那麼多危難李密還怕自己覺其勢微便像那些市儈小人般棄之不顧麼?
王伯當理解吳黑闼的心情就像他理解此時的自己。
他雙手掄槊怒吼地撲向了一群列陣而來的郡兵左沖右突瘋子般與人以命相搏。
吳黑闼掄着鐵叉沖殺在王伯當右側。
他的身上已經多處受傷雨水從傷口處灌進去洗出白花花的骨頭。
已經豁出去了的吳黑闼感覺不到疼鐵叉舞得像車輪般呼呼生風。
所有試圖襲擊他的人都被他直接砸飛出去躺在皿色的泥漿裡痛苦地翻滾。
追随在他們二人身後的瓦崗軍喽啰也越來越少已經難以組成一個完整的攻擊隊列。
但所有弟兄們都不肯撤退如果兩位當家的要戰死他們也決不偷生。
轟轟烈烈倒在一塊兒到時候舉一碗孟婆湯往生路上權做酒!
仿佛被瓦崗軍瘋狂的舉動所震懾郡兵們的推進度明顯放緩。
他們将撲上來的拼命者驅趕出陣外然後在原地慢慢調整隊形。
“止步止步!
”一個個軍陣中央已經濕透的戰旗被旗手用力揮舞用力甩展驕若驚龍。
吳黑闼用鐵叉砸飛數杆木矛沖向敵軍。
失去兵器的敵人快分散開快撤入同伴的保護圈中。
“來啊來啊殺我!
”吳黑闼聲嘶力竭地喊着嗓音已經沙啞如破鑼。
他面前的郡兵眼中露出了一絲輕蔑的憐憫倒退着緩緩與其拉開距離。
“戰有種的來戰!
”自覺受了侮辱的吳黑闼大喊大叫做勢欲撲。
肩膀上卻突然一緊上臂被王伯當牢牢抓住。
“滾開怕死别跟着老子!
”他大叫欲擺脫同伴的糾纏繼續上前與敵人拼命。
對方卻絲毫不肯松手而是用長槊指向重重雨幕之後嘴巴開開合合說不出一個字臉上的表情極其恐怖。
雷聲細密連綿的雷聲由天際間滾來越滾越近。
吳黑闼也聽見了刹那間他感覺從頭到腳一片冰涼。
那不是真正的驚雷那是馬蹄擊打在地面上的聲音。
曾經做過盜馬賊的吳黑闼能判斷出沖過來的敵騎至少有一千餘人并且個個訓練有素。
“後撤結密集陣!
”吳黑闼用盡全身力氣喊了起來。
敵軍不是因為畏懼而後退而是刻意主動回撤為裂地而來的騎兵騰出施展空間。
該死的王伯當他居然在如此關鍵時刻啞了嗓子!
“後撤結密集陣!
”吳黑闼身邊的死士與王伯當的親兵同時扯着嗓子喊了起來。
突然現前面壓力大減的瓦崗軍正茫然失措聽見喊聲趕緊向各自的軍官身邊彙集。
一切都為時已晚。
又大又冷的雨滴後突然閃過了一道黑色的電光。
數百支羽箭帶着風帶着寒意将死亡與恐怖播種在瓦崗喽啰心中。
是博陵精騎他們終于出現了在瓦崗軍筋疲力盡的時候出現了。
數百名喽啰兵連驚叫都沒來得及出來便栽倒了下去紅色的皿冒着熱氣從傷口噴向天空和粉色的雨交織在一起落回大地為紅色的河流再增添濃濃的一重。
這簡直是一場謀殺。
殺人者根本不必考慮自身會蒙受什麼風險。
他們用雨水為掩護盡情地掠奪着生命。
而被殺者根本看不到風險從哪裡來當他們看到雨幕後邊的寒光牛頭馬面已經用雙手搭上了他們的肩膀。
“列陣列陣!
”吳黑闼大聲叫喊催促身邊的喽啰們用最合适的方法自保。
但除了他和王伯當二人的部下外沒有人肯聽從這個命令。
瓦崗軍的喽啰們被打懵了有人竟迎着羽箭沖去被活生生地射成了刺猬。
有人自作聰明地弓下腰認為這樣就可以不被敵軍當成靶子。
幾支流矢伴着雨滴飛來射穿皮甲将他們統統砸進紅色的泥漿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