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李旭已經帶着騎兵在稻草人擺成的敵陣之前往來的三次。
郡兵們的射藝雖然參差不齊,但累計起來射入敵陣的羽箭也超過了一千支。
遠遠看去,正對着騎兵沖擊面的稻草人從第一排到第五排幾乎每個上面都挂上了箭,如果它們不是稻草而是普通士兵,估計此時早已經奪路而逃了。
看看時機差不多了,李旭再度揮動角旗,向敵軍開始了第四掄進攻。
這一次,弟兄們沒有分散為橫陣,而是跟在主将身後凝成了一把利刃。
每個人手中持的也不再是弓,大隋軍中制式橫刀在他們馬前閃閃發光。
為了不給自己增添麻煩,騎兵們在策馬沖過稻草陣地時并沒有真正地用力大砍大殺。
他們隻是在戰馬和獵物交錯的瞬間,按照主将交待的方式斜着向下虛抽了一刀。
不是砍,而是向掄鞭子一樣抽,每一次抽落,刀光都如閃電一樣映入遠處觀戰者的眼睛。
須臾,李旭帶着自己的部曲透陣而過,又返身殺回。
在同一時間,羅士信自左,獨孤林自右,斜插入“敵軍”大陣。
三夥騎兵在敵陣中央會師。
然後,大夥在李旭的号令下再度分散,彼此配合着,将“敵軍”分割成無數碎片。
在三方身影又一次相遇的瞬間,獨孤林和羅士信不約而同地抓住槊身中前方,将槊鋒用力向上舉了舉。
這是兩軍交戰前向對手緻敬的一個姿勢,用在此處恰恰能表達二人的心情。
李旭把黑刀豎在身前,刀尖上挑,向兩位同僚緻意。
下一個瞬間,三人都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會心的笑容。
旭子知道自己做對了,又過人生難過的一關。
自從他冒冒失失地收留石岚的那一天起,幾位同僚和他之間就起了隔閡。
雖然大夥嘴上都不說,但那層冰一樣的隔閡卻是明顯存在。
而今天,這層冰卻在不知不覺間薄了三分,今後隻需要再做一些努力,就就可能讓它土崩瓦解。
少年人之間的友誼是靠時間累積出來的。
而成年人之間的友誼卻多是靠自身能力赢回來的。
彼此之間能力相差甚遠的人無法成為真正的朋友,即使勉強混在一塊,也很難推心置腹。
再一次領悟了人生奧秘的旭子微笑着,從背後抽出角旗,于陽光下奮力疾揮。
随着震耳欲聾的呐喊聲,将士們再度變陣,這次,他要沖到敵陣的最後方,在那裡豎起自己的大纛。
“把突厥戰術和中原戰術如此完美地結合在一道,我平生還是第一次看見!
”秦叔寶望着李旭和羅士信等人的背影,大聲贊歎。
他認出了旭子最後沖陣時所采用的戰術正是他和羅士信等人剛剛演練過的配合。
雖然這種戰術完全由輕甲騎兵使用起來,遠沒有具裝甲騎和輕甲騎兵協同沖鋒時那種聲威,但其攻擊速度和自身靈活性,卻遠遠超過了具裝甲騎。
“我也是第一次見到。
我軍真要練熟了,恐怕将在齊魯大地卷起一片皿雨腥風!
”張須陀點點頭,發出一聲輕歎。
李旭剛才演練的這種戰術雖然還有缺陷,但用來對付沒有铠甲亦缺乏弓箭的流寇武裝,簡直是一邊倒的屠殺。
更重要一點是,采用此種戰術的騎兵,根本不需要配造價昂貴的鐵具裝,就可發揮出極大威力。
如此一來,維持郡兵日常開銷的花費就會大大減少,在不久之後,齊郡也終于能省下些資金為普通士兵更換稍為像樣的衣甲。
“若是在塞外遇上數量為此十倍的突厥狼騎,大隋何以為戰?
”秦叔寶沉思了片刻,向張須陀拱了拱手,非常禮貌地請求指點。
“若是兩年前的大隋,三十萬府兵精銳俱在,縱使來再多的突厥狼騎有何懼哉!
”張須陀驕傲地捋了捋胡子,說道。
“以硬弩梯次殺傷,挫其銳氣。
以重甲步卒正面接戰,亂其節奏。
以輕騎兵兩翼包抄,斷其後路。
然後正面以具裝甲騎沖之,哼哼,不怕其不來,來多少咱們殺他多少!
”
“若是敵我兵士數量相當,我軍具裝甲騎隻有少量,剩下的全是普通步卒和輕甲騎兵呢?
”秦叔寶想了想,指着遠處的幾位同僚追問。
他從來不在張須陀面前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
對付突厥狼騎,那是很遙遠的事情,暫時不需要他來擔心。
但如果在齊魯大地上遇到和李旭采用同樣戰術的敵手,他自覺沒有必勝把握。
“步兵結寨駐守,裝甲具騎正面迎敵,不讓敵軍靠近。
輕甲騎兵突其側翼!
”張須陀看了秦叔寶一眼,笑着回答。
“但這不是必勝之法,具體結果,還取決于雙方主将誰更擅長把握機會。
還有,偶爾一戰得失是小,取勢、伐謀之策,至關重要!
”
“末将希望永遠不在戰場上于李郎将相遇!
”秦叔寶仔細品味了一遍張須陀給出的答案,苦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