蹋頓握着刀,臉色變幻,内心罵娘不止。
砍了他,出一口氣?
這口氣的後果,自己承擔的起麼?
劈不得啊……甫盤連忙用目光阻止蹋頓,心裡也憋屈的緊。
鬥嘴占不了便宜,區區一書生來到大營挑釁,自己等人還不敢動他。
憋屈,太他娘的憋屈了!
“單于怎還不動手?
莫非刀真鈍了?
”
伸長脖子的人,反倒開口催促了。
他這求死的樣子,隻怕真一刀砍下去,還真成全他了……這些漢人書呆子,腦子裡都是裝的什麼玩意?
蹋頓内心又罵了一句,铿的一聲将刀丢在地上,笑了起來。
“早聽說漢家儒子骨氣如鋼,故以言相試,先生可莫要生氣。
”
“哈哈哈!
”
秦宓大笑,站直身子,整理了一番衣服,頗為惋惜道:“可惜了,我還以為單于能助我成名呢。
”
這特麼都是些什麼人啊,名比命還重要?
……蹋頓和甫盤内心又罵了一句。
知道了秦宓的厲害和底氣,蹋頓也不敢玩幺蛾子了,立馬請他入座賜酒。
秦宓接酒便飲,割肉便食,毫無顧忌。
“不知先生此來,有何賜教?
”
“先前單于與冠軍侯有一筆交易,還未達成,我來便是促成此事。
”秦宓直言。
蹋頓和甫盤嘴角都抽了抽……
你們還敢提?
上次通天山前,說好的歸還俘虜,也确實歸還了。
結果我這點俘虜點一半,你賈诩啪的一下打了過來,我一點防備都沒有。
别說俘虜,就連手底下的大軍,炕上的老婆都搭了進去!
“單于心有顧忌?
”秦宓笑着問道。
“先生是聰明人,話何必說的那麼明白呢?
”蹋頓别有意味道。
你聰明,我就是傻子?
同樣的事,還能讓賈诩擺第二道?
“前番之失,是單于先要俘虜,而後交人。
”
“今番再交易,得是先交人口,再還俘虜。
”
秦宓自顧自道。
那更不可能,人給你了,你俘虜不還怎麼辦?
看蹋頓油鹽不進的樣子,秦宓毫不意外。
放下杯子,長身而起:“我有一言,請單于靜聽。
”
“先生說吧!
”蹋頓随口道。
“單于至此,外敗于冠軍侯,内困于手無族兵,雖有單于之名,卻已失單于之尊。
”
“北向無路可走,南向歸途已斷,不談主位之尊,性命都已難保,尚不如欄中一奴!
”
“欲保全性命,在此需求周卓與北國大開恩典,不加以刀兵。
”
甫盤不服氣,怒哼一聲:“他周卓雖人多一些,但要吃下我們,也沒那麼容易!
”
“好好好。
”
秦宓點頭,道:“就算将軍神勇,單于插翅,躲過北國之刀,遁回北方,又将去往何處呢?
”
“烏丸已敗,朔方五原必将再歸劉備之手;再往北,又是北國鐵騎橫行。
”
“外有強敵虎視,單于唯有尋偏僻之角,藏身如夜暗處,天有日而不敢見,山河廣而不敢涉。
”
“内有敗軍之恥,族人不能相容,口口相傳、筆書往來,盡是淋漓唾罵;若入族人之手,必受屈辱而死;若苟延殘喘以至終老,死後亦是一身罵名!
”
“假使北國開恩,徐榮讓道,單于再歸膚施,狼狽往見兩王。
”
“彼時之單于,手中無兵,又求兵不得;北面被封,三路已鎖,二王進退維谷,内必生亂。
”
形勢本來就不好,聽秦宓這麼一說,蹋頓幾乎絕望,眼睛裡的光都黯淡了……是啊,自己已無活路,更無希望,對他們來說,也沒有了半點價值。
這單于,當着還有什麼意思?
可就在這時,秦宓話鋒一轉:“真到了這時,單于反倒有作用了。
”
希望再次出現……蹋頓眼睛亮了亮,忍不住催問道:“有何作用?
”
“殺單于,用您首級,以安軍心!
”
蹋頓一個哆嗦……剛萌生的希望,又被生生掐滅,整個人都像跌入冰窖中。
甫盤内心哀歎,并沒有反駁。
這種事,發生的可能性确實很高。
在烏丸鮮卑這些民族,弑君就跟繼承後母那樣,毫無道德束縛,家常便飯罷了。
蹋頓再次握刀,歎息搖頭:“先生此來,是勸我自殺?
”
“自然不是。
”
秦宓笑了,很滿意現在蹋頓的反應。
第一步,先激怒蹋頓,挑釁他的極限,讓他先拔刀砍死之前——讓蹋頓發現,面對自己一個使臣說客,他都沒有翻臉的底氣。
這樣一來,既能保證安全和接下來的發揮,又能讓蹋頓被動的走向傾聽位置。
第二步,打擊蹋頓,掐滅他的一切希望,告訴他——兄弟,你沒得活路啦!
第三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小夥子不要慌,我給你指條活路~
分析局勢,剖析陰謀,他不如賈诩等人。
但要忽悠人,那秦宓是内行。
果然,聽到話鋒轉變,蹋頓再次看向秦宓。
既有希望,又有擔心,他怕秦宓又跟之前那樣,掐滅他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