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總路線 總任務
我邊走邊對明叔說:“想不到您老人家從一開始就跟我們耍心眼兒,家裡的玩意兒沒幾件像樣的。
這回就算我們認倒黴了,隻收這些拿不上台面的東西,給您老打了個大折扣,咱們現在就算是兩清了,等會兒吃過飯真的該各奔東西了。
阿香的事交給Shirley楊肯定沒半點問題,俗話說女大不中留,我看她也不打算再跟您回家了,所以往後您就不用再為她操心了。
”
明叔說:“胡老弟你看你又這麼見外,咱們雖然親事沒談成,但這次生死與共這麼多天,豈是一般的交情?
我現在又不想去西藏做喇嘛了,以後自然還是要多走動來往的嘛。
這餐由我來請,咱們可以邊吃邊商量今後做生意的事情……”
我心說不妙,港農算是鐵了心吃定我了,這時已經來到路口胖子所的飯館處,我一看原來是個賣炸醬面的館子,忙岔開明叔的話,對衆人說道:“明叔一番盛情要請兄弟們搓飯,不過時間太晚了,咱們也甭狠宰他了,就跟這湊合吃晚炸醬面得了。
明叔您在北京的時間也不短了吧,北京的飲食您吃着習慣嗎?
”
一提到吃東西胖子就來勁,不等明叔開口,就搶着說:“北京小吃九十九,大菜三百三,樣樣都讓你吃個不夠,不太謙虛地說,我算是基本上都嘗遍了。
不過胖子我還是對羊肉情有獨鐘,東來順的涮羊肉,烤肉季的烤羊肉,白魁燒羊肉,月盛齋醬羊肉,這四大家的涮、烤、燒、醬,把羊肉的味道真是做到絕頂了。
既然明叔要請客,咱們是盛情難卻,不如就去烤肉季怎麼樣?
吃炸醬面實在太沒意思了。
”
明叔現在可能真是窮了,一聽胖子要去烤肉季,趕緊說:“烤肉咱們經常吃都吃煩了。
炒疙瘩、炸醬面、最拿手的水楸片,這可是北京的三大風味,我在南洋便聞名久已,但始終沒有機會品嘗,咱們現在就一起吃吃看好了。
”
說話間,四個人邁步進了飯館。
店堂不大,屬于北京随處可見最普通的那種炸醬面館,裡面環境算不上幹淨。
這個時間是有些零星的食客,我們就撿了張幹淨的桌子圍着坐下,先要了幾瓶啤酒和二鍋頭,沒多久服務員就給每人上來一大碗面條。
胖子不太滿意,埋怨明叔舍不得花錢。
大金牙今天興緻頗高,吃着炸醬面對衆人侃道:“其實炒疙瘩和水楸片,都是老北京窮人吃的東西,可這炸醬面卻是窮有窮吃法,富有富吃法,吃炸醬面要是講究起來,按照頂上吃法,那也是很精細的。
精緻不精緻主要就看面碼兒了,這面碼兒一要齊全,二要時鮮。
青豆嘴兒、香椿芽兒,焯韭菜切成段兒;芹菜末兒、莴筍片兒,狗牙蒜要掰兩瓣兒;豆芽菜,去掉根兒,頂花帶刺兒的黃瓜要切細絲兒;心裡美,切幾批兒,焯江豆剁碎丁兒,小水蘿蔔帶綠纓兒;辣椒麻油淋一點兒,芥末潑到辣鼻眼兒。
炸醬面雖隻一小碗,七碟八碗是面碼兒。
”
明叔聽罷,連連贊好,對大金牙豎着大拇指:“原來金牙仔不單眼力好,還懂美食之道,随随便便講出來的話皆有章法,真是全才。
經你這麼一說,皇上也就吃到這個程度了,這炸醬面真好。
”明叔借着話頭又對我說:“我有個很好的想法,以我做生意的頭腦,金牙仔的精明懂行,還有肥仔的神勇,加上胡老弟你的分金定穴秘術,幾乎每個人都有獨當一面的才幹,咱們這夥人要是能一起謀求發展,可以說是黃金組合,隻要咱們肯做,機會有得是,便是金山銀山,怕也不難賺到。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哪個不想大富大貴過這一輩子,現在不博,更待何時?
”
大金牙聽了明叔這番富有煽動色彩的言語,不免心動了,也問我道:“胡爺,兄弟也是這個意思,如今潘家園的生意真是沒法做了,假貨越來越多,真東西是越來越少,指着倒騰這個掙飯吃,那肯定早晚得餓死。
我雖然有眼力,可指着鏟地皮又能收來幾樣真東西?
聽說兩湖那邊山裡古墓很多,咱們不如趁機做幾票大的,下半輩子也不用因為吃喝犯愁了。
”
我心意已決,可還要聽聽胖子的想法,于是問胖子:“明叔和大金牙的話你也同到了,都是肺腑之言,小胖你今後是什麼意思不妨也說說?
”
胖子舉起啤酒瓶來灌了兩口,大大咧咧地說:“按說我俯首甘為孺子牛,就是天生為人民服務的命,到哪都是當孫子,這輩子淨給别人當槍使了,不過咱們話趕話說到這了,這次我就說幾句掏心窩子的。
我說老金和明叔,不是我批評你們倆,你們倆真夠孫子的,你們倒是不傻,可問題是你們也别拿别人當傻子啊。
咱們要是合夥去倒鬥,就你們倆這德性的,一個有老毛病犯哮喘,一個上了歲數一肚子壞水,那他媽挖坑刨土,爬進爬出的苦活兒累活兒……還有那玩命的差事,還不全是我跟老胡的?
我告訴你們說,願意倒鬥你們倆搭夥自己倒去,沒人攔着你們,可倒鬥這塊我們已經玩膩了,今後胖爺我要去美國發洋财了。
”
胖子的話直截了當,頓時噎得明叔和大金牙無話可說。
大金牙楞了半晌,才問我:“胡爺,這……這是真的?
你們真的決定要跟楊小姐去美國了?
那那那……那美國有什麼好的,美國雖然物質文明發達,但也并非什麼都有,别處咱就不說了,單說咱們北京:天壇的明月,長城的風,盧溝橋的獅子,潭柘寺的松,東單西單鼓樓前,五壇八廟頤和園,王府井前大栅欄,潘家園琉璃廠,這些地方就算他美國再怎麼闊,他美國能有嗎?
永遠也不會有,再說你又怎麼舍得咱們這些親人古舊好朋友?
”
我聽大金牙越說越激動,是動了真感情了,雖然大金牙一介奸商,但他與明叔不同,他與我和胖子有着共同的經曆。
當年插過隊的知識青年,不管認識與否,隻要一提當過知青,彼此之間的關系就無形地拉近了一層,有種同命想連的親切感。
剛才胖子将大金牙與明叔相提并論,話确實說得有些過分,大金牙雖然是指着我們發财,但他也是真舍不得同我們分開。
于是我對大金牙說:“老金,俗話說故土難離,我也舍不得離開中國,舍不得這片浸透了我戰友皿淚的土地,更舍不得我的親人和夥伴。
但在西藏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和胖子竟然除了倒鬥之外,什麼都不會,我們的思維方式已經跟不上社會的進步了,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
而且我去了這麼多地方,見了不少古墓中的秘器,我有一種體會,有些東西還是讓它永遠留在土中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