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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 58 章

碎玉投珠 潇騰 3146 2023-04-12 01:29

  八/九點鐘,刹兒街上停着輛警車,閃着燈,民警帶走了丁爾和。
價值幾十萬的料子,私藏賠物,倒賣賠錢,但無論怎麼判,等再出來,從街頭走到街尾隻等着被戳脊梁骨吧。

  不單是這條街,他們這一行都會傳開,一輩子都給人當茶餘飯後的笑柄。

  丁漢白鐵面一張,回來、翻臉、問責,到現在将人攆出家門,任一環節都沒心軟半分。
轉身對上丁厚康,這心急火燎的父親已經滿頭大汗。

  丁厚康哀求道:“漢白,二叔看着你長大——”

  丁漢白說:“那你應該知道我是什麼德行。
”話都不叫對方說完,“二叔,難道老二不是我爸看着長大的?
你還跟我爸一起長大,是親兄弟呢。

  自己兒子昧了料子的時候,挪三店公賬的時候,挂笑臉逼着分家的時候,這個可憐兮兮的爹在幹什麼?
“一味縱容,家法是丁家人的家法,不光是治我的家法,你應該善用。
”丁漢白說,“養不教,父之過,你根本難辭其咎。

  他不欲多言,趟回前院去看丁延壽,也許今晚的一切打擊太重了,丁延壽悶住氣,仰靠在床頭連呼吸都費勁。
大家不放心,開車直奔醫院急診,量皿壓心電圖,好一通折騰。

  急火攻心,輸上液後總算控制住,臨時開了間病房,全都圍在床邊。
丁延壽徐徐睜眼,掃一圈,擔心的妻子,抹眼淚的小姨子,擋着光的四徒弟,還有大夫和護士。

  他“嗯嗯”着,怎麼少兩個人?
姜漱柳湊到耳邊,說:“漢白辦手續去了,慎語打水去了。

  手續辦完,丁漢白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沒進去。
情面、顔面,他爸都顧及,恐怕會責怪他無情。
更怕的是,一切辦完,父子間的矛盾重提,那降下的皿壓估計又要飙上去。

  紀慎語打水回來,進去遞給姜采薇,倒一杯出來遞給丁漢白。
他在一旁坐下,試圖活躍氣氛:“可惜那麼好的銅火鍋還沒涮。

  丁漢白吃他這套,笑起來,扭臉看他。
“餓不餓,給你買點吃的?
”丁漢白問,喝了那水,“老二的名聲算是臭了,他以後還幹這行的話,費勁。

  報案這招兒,圖的不是具體懲罰,單純是宣告天下。
這行先是講一個“信”字,顧客要什麼樣子,用什麼料子,保真,保優,這是必須的。
再者,是出活兒的師父,這行認人,拿出去,這是出自誰手,顧客才有面子。

  丁爾和此番過去,聲譽信譽名譽,一損俱損,後續的惡劣影響将無窮無盡。

  丁漢白這一手,比關起家門打折對方的腿狠多了,是半分情面都沒留,一點兄弟親緣都不講。
他有些累,向後靠在牆上,冷,硬,琢磨着,會不會過分了點。

  他甚至想,許多年後,丁爾和成了家,有了孩子,哪天在街面上遇見,那侄子侄女會叫他一聲大伯嗎?
他想遠了,手掌一暖,幸好紀慎語将他拉回現實。

  “師哥,别想做完的事兒,不如想想接下來要做的事兒。
”紀慎語揉捏那大手,輕輕摳手掌中的繭子。
他知道對方在煩惱什麼,又道:“家裡的事兒等師父親自處理就行,你不用介懷,還是研究研究怎麼把錢湊齊吧。

  真是直擊要害,丁漢白“嘶”一聲:“我好不容易把這茬忘了,你就不能哄我兩句高興的?

  紀慎語樂起來,隻咧嘴不出聲,而後鄭重地說:“師哥,等師父出了院,我跟你走吧。

  

  丁漢白反手攥緊,點了點頭。

  丁家這一場地震動靜實在不小,不出三天,行裡傳遍了,托丁漢白改行的福,古玩圈也都知曉一二。
這下可好,丁漢白這個二十出頭的新秀樹了威風,瞬間出了名。

  不過事情鬧到這一步,分家是闆上釘釘的事,不止玉銷記,一牆之隔的大院也沒法同住了。
丁延壽犯的是急病,控制住就能出院,可他躲避似的,竟然主動又續了兩天。

  姜漱柳心煩,這人樂意住,她可不樂意往醫院跑,便警告兩天後必須出院。
丁延壽哄:“三店新出的镯子怪好看,給你戴一隻。

  姜漱柳說:“首飾都要把抽屜塞滿了,你覺得我還會稀罕?
”她從戀愛到結婚,直到如今,數不清有多少首飾玩意兒,奈何就長了一根脖子倆胳膊。
一頓,她問:“分了家,親兒子咱們不認了,養兒子不吃股,廷恩手藝夠不上……那百年之後玉銷記怎麼辦?

  怎麼這些個枕邊人都那麼會直擊要害,丁延壽霎時頭疼,他不就是想不通,所以才拖延時間嗎?
走廊外嬰兒啼哭,他說:“要不,咱們再生一個?

  姜漱柳勃然大怒,等怒氣消散,竟扭着臉哭了。
她那麼好的兒子,頂天立地又有本事,為什麼偏偏有那樣的毛病。
她日日夜夜都幻想着,那倆孩子改好了,一切回歸正軌,隻可惜那頂天立地的好兒子王八吃秤砣,鐵了心。

  丁漢白一身襯衫西褲泡在瓷窯,檢查之前紀慎語修複的幾件真品,還有一批頂級精品。
他眼裡容不得丁點瑕疵,竟檢出了三件不合格的。

  紀慎語把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待丁漢白指出,隻得乖乖地回爐重造。

  等忙碌完一天,丁漢白的白襯衫沾成泥土色,紀慎語甚至變成花臉兒。
他們買了點吃的趕去醫院,到病房外,丁漢白止住步子。

  紀慎語獨自進去,擺上碗筷,與師父師母共食。
他狼吞虎咽,醬菜絲都吃出東坡肉的架勢,再拿一個饅頭,吭哧咬一口,恨不得整個吞了。

  丁延壽和姜漱柳心知肚明,餓成這樣,總不能是在玉銷記出活兒的緣故。
姜漱柳說:“喝湯,非噎着才知道灌縫兒。

  紀慎語聽話,端碗喝湯。

  丁延壽說:“那片裡脊肉沒瞧見哪,等我給你夾?

  紀慎語伸手夾肉。

  他像個小孩兒,爸媽守着挑三揀四,卻句句藏着關心。
他望一眼門,蓦然紅了眼眶,丁漢白在那門外默默吃着,安安靜靜,什麼關懷都沒有。

  紀慎語擱下饅頭,出溜到地上跪伏着:“師父,師母,你們原諒師哥好不好?
”他去抓丁延壽的手,“師父,答應了我們吧,求求你了……”

  病房内頓時安靜,不喘氣似的。

  他久久得不到回應,懂了,站起來跑出去,碰上門那刻撞入丁漢白懷裡。
這是醫院,一切相擁安慰都能安心些,隻當是遭了壞消息。
丁漢白揉他的肩,說:“我都聽見了。

  他低頭貼着紀慎語的耳朵:“别這樣,我們沒權利讓父母同意,如果咱們在一起是在他們心上割了一刀,何必非要求原諒,割他們第二刀。

  紀慎語說:“我不想你委屈。

  丁漢白抱得緊了些,他不委屈,這一輩子長着呢,總要經曆些不如意。
他把紀慎語哄好,估摸着裡面也吃完了飯,正一正衣襟,拍一拍塵土,推門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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