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能為力之哀,不足為外人道也。
其實林辰有太多問題可以追問刑從連,比方說,為什麼市級機關的刑警,會參與調查種族屠殺這種國際案件,又或者說,究竟是怎樣的屠殺,能令王朝至今都沒有走出陰影,甚至問題歸結到最後,會變成最簡單的兩個問句,他是誰,而你,又究竟是誰?
但最終,他什麼都沒有問,如同刑從連一直對他所做的那樣。
第二天清晨,他依舊是被一陣驚叫吵醒。
“啊啊啊!
!
!
”
王朝小同志不知何時醒了,正躺在地毯上,瞪着滿室陳設,滿臉震驚。
林辰赤着腳,走到少年身邊,伸手探了探他額頭,幸好,并不燙。
直至冰涼的指尖觸摸額頭,少年才打了個激靈,回過神來:“大酒店,卧槽大酒店!
”
林辰捏了捏他柔軟的的臉蛋,問:“還好嗎?
”
“好高級好高級好高級!
”王朝蹭地跳起,跑到窗邊,視圖拉開落地窗簾,然而簾勾卻紋絲不動。
“噢噢噢,是電動的!
”少年又開始滿屋子翻找遙控器。
林辰抱臂立在一旁,刑從連揉着腦袋,從次卧走出,睡眼惺忪地問:“小兔崽子這又是怎麼了?
”
“大概是童年陰影自愈過程中造成的交感神經活動紊亂?
”
刑從連:“……”
“老大,你終于變回有錢人了嗎!
”
王朝終于找到遙控器,回頭看見刑從連,他很興奮地按下開關。
窗簾緩緩向兩邊移開,露出窗外千傾水面,朝陽下,薄霧如紗,水面波光粼粼。
刑從連打了個哈欠,照着王朝後腦勺,就是一記頭皮:“廢話,老子一直很有錢好嗎!
”
“那可以叫早餐嗎,要大龍蝦!
”
被抽了頭皮,少年卻恍若未覺,未等刑從連答應,他就撲到茶幾上,開始搜尋找早餐菜單。
澳洲龍蝦,當然是不做早餐供應。
但松軟的小羊角包和可口的雞茸蘑菇湯卻依舊可以撫平腸胃,以及受傷的心靈。
王朝把餐單上所有食物都點了一遍,光飲料就要了三種,然後開始埋頭猛吃,林辰泡了杯紅茶,坐在他身邊。
晨光很好,少年臉上滿足的笑容,也很好。
刑從連吃了兩塊面包,像是想起什麼,忽然問道:“你有想好找誰來接替你嗎?
”
王朝塞了滿嘴烤培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隻呆滞地看着他。
“聽說blackjack很有名氣,要不換他來?
”
“卧槽那個慫孩根本連鍵盤都敲不順溜好嗎!
”少年猛地咽下食物,憤怒道。
“你不是說如果事關deepweb,你就不查了嗎?
”
“我什麼時候說過?
”
“昨天,吃飯的時候。
”
“可是阿辰已經治愈我了啊!
”
“你還真是生機強大啊……”
“行了行了,老大你就别廢話了,你也放心把案子交到bj這種傻逼手上。
”王朝小同志大手一揮,咬着羊角包,竄到了電腦前面,“我要開工啦,不就是一段破視頻嗎!
”
刑從連聳了聳肩,卻見林辰用一種耐人尋味的目光看着他。
“你在唬他。
”林顧問飲了口茶,低聲說道。
“孩子嘛,偶爾也要鞭策一下,遇到一點小問題就想着撂挑子怎麼行?
”刑隊長義正辭嚴說道。
就好像被消滅幹淨的法棍面包或是連底都沒剩下的奶油湯,昨日的陰霾,仿佛已被努力吞咽幹淨。
早餐結束時,林辰接到付郝電話,約他在學校辦公室見面。
“師兄你早點來啊,記得打包校門口王記雞蛋餅給我!
”
“檔案都找到了?
”
“當然!
”
林辰幾乎可以想象,付郝在電話那頭拍着兇脯,故作輕松的模樣。
“可為什麼,你到現在才給我打電話?
”
付郝的語氣實在不太對頭,林辰想了想,還是問了。
“昨天太晚了嘛!
”
付郝說完,很幹脆利落地閉嘴。
林辰放下茶盞,大部分人在撒謊的時候,都會變成話唠,可他的師弟卻有些特别,他的師弟會變得惜字如金,多說一個字也不肯。
果然,孩子都大了,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那麼作為民丨主型家長,他當然不能事無巨細,把什麼都問清楚。
“那把許豪真一起叫來吧。
”林辰擡眼說道。
“為什麼啊?
”
“一起看視頻。
”
———
永川大學,保有着錄下新生自我介紹的良好習俗,雖說是為了建檔,但更多的,是為了科研追蹤。
當樣本量足夠大後,這些新生入學數據,不僅可以代表某一代學生普遍特質,同樣,可以作為縱向研究的時間起點,以觀測那些白紙般的大學生,在四年後、十年後、甚至幾十年後,究竟會變成怎樣的模樣。
這項研究的發起人,正是永川大學校長,林辰的老師蘇安之先生,這也為什麼在遇到王詩詩的問題後,他會首先想到查看新生檔案的原因。
刑從連被江副隊長捉去搜查視頻中的失蹤女生江柳,林辰獨自一人,來到付教授的辦公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