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敬逍離了巷子,一個人沿街邊閑逛,進便利店買了條薄荷糖,随意在路邊揀了條長凳坐下。
薄荷糖的糖紙也是藍色的,拆了一顆扔進嘴裡,嘴裡霎時漫開冰涼味道。
面前車流不息,呼嘯而過,風都帶出了聲兒。
秦寶璐的電話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江敬逍待來電響了好久,最後才接。
“你在哪?
今天不是讓你帶婉瓊吃飯嗎,你人呢?
”秦女士日子過得滋潤,中氣十足,埋怨起來更是如此。
江敬逍一派氣定神閑:“她自己不來。
”
秦寶璐訓斥:“叫你跟你妹妹培養感情,是讓你們兩個去吃,你帶上那麼多狐朋狗友幹什麼?
吃飯還要啦啦隊啊?
”
“……”江敬逍懶得言語。
不是第一次,反正她說了他也不會改,她愛說就說。
秦寶璐氣得抒了口氣:“今天就算了,周末來家裡吃飯!
”
江敬逍想都沒想:“不去。
”
“不來也要來!
”
“那你們就等着吧。
飯菜涼了記得用微波爐叮一下,超過三遍可别吃了。
”
秦寶璐聽他說這渾話氣得不輕:“江敬逍,我是你媽!
你怎麼回事?
不跟我唱反調你不開心是吧?
”
江敬逍懶得辯解,隻是重複:“我說過了,我不去。
”
秦寶璐“你”了兩聲,沒罵他,習慣性抱怨:“早知道當初我說什麼也要把你的撫養權争到手!
我就知道江明根本不會教孩子,好好的把你脾氣教成這樣,誰說都不聽!
你以前多乖,成績好又聽話……”
江敬逍打斷:“你要是嫌我現在不好給你丢臉,大可以别聯系我。
”
“我什麼時候嫌你了,我是怪你爸……”
秦寶璐話沒說完,江敬逍聲音不由沉了幾分:“人都已經去了,你就不能少說兩句。
”
那端一靜,大概也知說得有點過,一時啞然。
江敬逍不想再聽她多說,挂了電話,眼神落在車流中,被四處撞亂,又或者根本沒聚焦。
像這樣一個人的時間數不清有多少,從小到大,他甚至過成了習慣。
記事起,耳邊就是秦寶璐日複一日的埋怨,埋怨江明隻知道工作不顧家庭,埋怨江明放着好好的家業不要,非堅持什麼理想。
早年的夫妻情分一點點磨淨,日子越過越不合适。
他初二那年,他們終于離了婚。
每逢江明休假就吵鬧不停的家裡從此變得安靜,秦寶璐半年不到再婚,江明依然忙工作成天見不着人。
一輛桑塔納鳴喇叭開過面前。
口袋裡東西掉出來,牛奶盒露出半邊,挨在凳上。
江敬逍拎出來,拿在手中看了看。
光明,原味。
多少年沒喝過純牛奶,都不記得味兒。
孟悠上次還說換個味道,大概是她自己愛喝,又塞了來。
那張臉,那雙眼,一晃而過。
江敬逍盯着包裝上圓潤的字,心裡又有點靜不住了。
煩躁。
出神間手機又響。
他用另一隻手掏口袋,秦寶璐沒再煩他,是林桉打來的電話。
像是怕他突發耳聾聽不清,嗓門大得震人:“大佬你人呢?
!
”
江敬逍被這個惡心的稱呼荼毒得習以為常,甚是平靜:“在樹下。
”
“哪棵樹?
”
“我面前這棵。
”
“……”
這說的簡直要把人氣死,林桉氣都粗了:“我知道你在樹下,我問的是哪裡!
我怎麼知道你面前那棵是哪棵?
!
”
江敬逍懶散往後一靠,對着聽筒比他還坦然氣足:“你不知道我知道?
我問它難道它會回答我?
”
堵得那邊失語好半晌。
江敬逍心情稍稍好了,無聲輕笑:“行了,沒事别找我,我自己逛會。
”
“……你當心别被雷劈死。
”林桉憤憤挂了電話。
斜前方樹下就是垃圾桶,被這麼一鬧,江敬逍沒了喝牛奶的興緻。
罷了罷了。
喝個屁的奶,喝點西北風都比喝奶有滋味。
手一揚将牛奶扔進垃圾桶裡。
他站起身,手插在兜裡,随便選了一邊走人。
-
月考成績出來,孟悠看完自己的名次,又從最後面開始找江敬逍的名字。
私心裡覺得,他哪怕随便寫寫,也不至于排得太後,畢竟從他在她筆記本上解的那些題看起來,高二的功課他是一點都沒落下。
可誰知,後起沒看幾行,立刻就看見江敬逍三個字。
全年級總共九百人,他排在第888!
孟悠先是愣,過後哪會想不通。
他有好幾門分數是零,不用問,肯定是缺考。
孟悠一回教室,井藍剛從别的同學那聽說她考了全年級第三,替她高興:“悠悠你好厲害!
你這個分數都可以進重點班,這下張師太肯定要把你當寶貝供起來了!
”
悶聲坐下的孟悠臉上一點都看不出高興。
井藍奇怪:“你怎麼了?
”
嫌自己沒考好?
不能吧,她考了三百多名已經很滿足。
孟悠騰地一下轉身,吓井藍一跳,沒等井藍問,她說:“……你知道江敬逍考了多少嗎?
”
“江敬逍?
不知道啊,我哪知道。
”楚恒她倒是知道,五百二十一名。
“八百八十八名!
”
“wow,不是倒數前十,不錯。
”
孟悠眼露譴責:“……”
好像是不該誇。
井藍咳了聲,正經些:“你别悶悶不樂。
他都掉到差班那麼久,成績跟不上正常。
”
“我給他筆記本了。
”
“給我的那本?
”
孟悠點頭。
他竟然也有?
井藍檸檬精了一秒,随之勸慰:“他可能沒看呢。
”
孟悠确定:“他看了。
”
“那你就當他現在腦子隻有金魚那麼大,看完就忘了。
”
“……”
井藍安慰人的功夫實在蹩腳,隻好說:“他考得怎麼樣是他自己的事,他都不急,你管他那麼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