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深呼吸,最後屈膝,跪在了老夫人面前。
從在顧家大宅醒來之後,她雖有所收斂,卻未曾改變過自己的性子。
散漫恣意,桀骜不馴。
兩輩子時光,更是不曾對任何人低過頭屈過膝。
不跪天地,不跪父母。
不敬鬼神。
“祖母,事情因我而起,我才是害了祖父的罪魁禍首。
”她微垂眼眸,指甲刺入手心,“祖母有任何責罰,我絕無怨尤。
”
小廳裡一時死寂,很久沒有傳出聲音。
顧西棠跪得筆直,一動不動。
良久,顧老夫人才開口說話,眼神威嚴,“你說的話,我聽不懂。
但是你說你是害了老爺子的罪魁,卻是無稽之談。
”
她道,“我顧家數十年與人為善,低調做人憑心做事,不曾主動挑事,更不曾對不起任何人。
”
“今日有人因你之故害了我顧家,你有何錯?
錯在你不該生在我顧家嗎?
那你該先怪你爹娘将你生下來,該怪我跟你祖父将你爹生下來,這才是追本溯源。
”
“他人為惡是他之過,你卻将這種過錯攬于己身,是我教導得你太少了麼?
”
顧西棠頭一次,不知道面對诘問該如何言語。
她眼睫震顫,緩緩擡起頭來,“……祖母?
”
顧老夫人站起身,睨着她冷和喝,“起來!
”
顧西棠頓了下,站起。
“别人害你,是想将你擊垮。
别把脆弱的樣子露給敵人看,任何時候都把腰給我挺直了!
”顧老夫人舉步行往屋外,背脊挺直,此時她身上,看不到一點遭逢打擊後的頹唐悲痛,“别讓惡人看笑話。
我顧家是擰緊的繩索,不是一盤散沙!
”
顧西棠視線随着老婦人移動,始終凝聚在她背影。
她聽到老婦人行至門口時,傳來淡淡一句。
“莫怕。
”
無人怪你,莫怕。
顧西棠兇腔鼓動,灼熱驟然襲上眼眶。
“祖母,”她啟唇低語,一字一頓,“我定教那人悔不當初!
”
……
從午後道天黑,廂房裡亮起燈光,又至夜半。
顧家人全部候在門口。
毒老怪打開房門出來,立即被人圍上。
他神情沉凝嚴肅,直直看向站在旁側的顧西棠,“所幸吃下去的東西全部吐出來了,暫時保住性命,但是——”
“但是老爺子體内維持機能的不死泉藥效被盡數破壞,再起不了效用,會一直昏睡不醒。
”
“而且,我将地黃王煉制出來的藥全部用上,也隻能幫顧老頭拖兩年。
”
“丫頭,兩年内若能集齊解藥,或許還有機會。
”
房門前死寂。
言下之意,老爺子隻剩下兩年時間。
且這兩年,也會如活死人般躺在床上,不會蘇醒。
而尋得解藥……
解藥是什麼他們都不知道,要如何去尋?
往哪尋?
顧家烏泱泱一大群人,人人臉色慘白,不能言語。
他們家,老夫人是頂梁柱,老爺子便是頂梁柱的脊骨。
如今老爺子倒下,顧家便不是以前那個顧家了。
似陳年屋梁壓上積雪,隻要風輕輕一吹,便會坍塌。
顧西棠用了極大力氣穩下呼吸,她道,“我立刻動身,前往月靈國尋不死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