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弦指腹摩挲着這根錦帶。
略微透着金色的白線繡着流雲紋,流暢而精緻。
它顯然是有些年頭了,盡管是質量上等的錦緞絲線,也難免有些顯舊。
這是晏瑾的東西,也不知從何而來,沈知弦隻知道他對這根錦帶十分看重,甚至甯願自己受傷都不願弄壞它。
這次八成是被嚴深設計偷來了扔到了藏劍閣,可能還說了些别的話,才惹得他不管不顧闖進來,不然以晏瑾的沉穩性子,不可能冒着這般大風險、這麼沖動地闖藏劍閣的。
沈知弦捏着錦帶,垂眸凝視了片刻,終于下定了決心。
他性子雖說是溫吞散漫,随遇而安,但也不喜歡自己生活在一片未知的危險之中。
頭上懸着把不知何時會落的刀總是讓人心情愉悅不起來的。
等他把身邊奇怪的事兒都解決幹淨,在晏瑾那兒好好洗白,再安生過自己的小日子,豈不美滋滋喲。
又是一陣風吹過,剛安生不久的枯葉們又排着隊打起轉兒來,再一次吸引了弟子們的注意力。
這群小弟子剛入宗門不久,年紀最大的那個也不過十七八歲,平時一心一意地修煉,腦海裡沒那麼多彎彎繞繞,更沒想到那位“不受禁制阻攔”的沈長老真的會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進出了一趟。
直到沈知弦悄無聲息地離開,他們都還在對那一隊兒傻愣愣的枯葉小聲說笑着。
……
這大晚上的折騰了幾輪,回到屋裡時已快天亮。
沈知弦一夜未眠……啊,大概是兩夜未眠,精神上有些疲憊,倒了杯冷茶飲了,靜了靜心,将接下來要做的事一件件順清了。
手背上磕着冰碴子留下的傷并不嚴重,他随意處理了一下,生肌丹碾碎了敷上去,一陣冰涼過後,就好了大半,瞧着隻剩些微紅腫。
沈知弦瞧了瞧,抖了抖袖子,垂下來掩住了。
這膚色太白了,白皙如瓷,那一點兒紅腫也就格外顯眼。
等到天亮透的時候,沈知弦去翻了翻原身的衣櫃,略生疏地換了身新衣,又仔細整理了一番,才施施然出了屋,目的地——宗門領導人們開早會的地方。
憑心而論,宋茗劍修一道上算不得宗門第一,這個宗主倒是當得不錯。
每日勤勤懇懇地開早會,批閱宗門事宜,修煉,主持各種大事,林林總總繁瑣事項,他為人圓潤周全,皆處理得遊刃有餘。
若是讓原身來當這個宗主……怕還真不如他。
沈知弦眼神放空了一瞬,回憶了一下原書中對原身簡單的描寫,再聯系腦海裡單薄的記憶,勉強塑造出原身的一個性格形象。
約莫就是孤高自負的一個人——倒有點像晴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不過這好像都是曆練受傷有了心疾後的記憶,曆練之前……不知怎的,記憶總是十分模糊,隻偶爾會有幾個短暫畫面在腦海裡一閃而逝,快得讓人捉不住。
暫且将這些都抛到腦後,沈知弦掐着點,在宋茗他們離開前推門而入。
開早會的廳堂并未設置禁制,隻掩了門——當然也沒有别的弟子敢當着宗主和幾位長老一幹大管事的面不得吩咐就擅入。
原身是五長老之一。
其實最開始清雲宗隻有四位長老的,分管人事、财政、外交以及内務,原身失了宗主之位後,前宗主為了表示保證在宗門的地位,為他特辟了一座主峰,讓他成為了第五個長老。
這事兒當時還折騰得挺大,可惜前宗主還來不及為原身籌謀更多,自己就先走火入魔死了。
五長老這個身份就有些尴尬了。
因着前宗主的緣故,他地位極高,上至宋茗下至各位管事明面上都對他極為尊重,可偏偏又沒有個明确的實權,堪稱一句身份微妙。
早幾年原身還偶爾來開開會,後來心疾遲遲不能解決,原身就不耐煩這些瑣事,再也未踏足過此地。
——于是沈知弦今日出現在此的時候,連宋茗都是微微一怔。
“知弦師弟?
”
沈知弦朝他微微颔首,不鹹不淡地喊了聲“宗主”,便神情自若地在旁側找了個位置坐下,示意他們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