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成明帝不是在咳皿,就是在咳皿的路上,不僅他自己适應了,就連李時英也适應了。
隻是今日成明帝的臉色極差,李時英有些擔心地問:“皇上,您沒事吧?
可要宣太醫?
”
成明帝輕擺了一下手,如果當年他沒有換走齊劍蘭的靈藥,他怕是早就死了。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太醫院裡的那些太醫根本就治不好。
他輕輕歎息了一聲:“朕沒事,暫時還死不了。
”
李時英看着他的目光有些複雜。
成明帝問他:“你是不是也覺得朕不是好皇帝,也不是個好父親?
”
這話絕不是李時英能回答的,吓得他直接跪在地上道:“皇上是千古明君,聖明仁厚。
”
這話成明帝以前愛聽,現在卻已經不喜歡聽了。
他冷笑一聲:“若朕真的聖明,大燕就不會出現這麼多的問題。
”
“若朕真的仁厚,朕的兒子就不會不認朕。
”
這話李時英更沒法接,隻得整個身體伏在地上,不敢出聲。
成明帝卻歎了一口氣道:“朕與你閑聊,不會治你的罪,起來吧!
”
李時英起來的時候,額角已滿汗水。
成明帝以前喜歡看别人怕他的樣子,等他真成了孤家寡人之後,他就不再喜歡。
可是他越不喜歡,怕他的人就越多,衆人就越覺得他太過喜怒無常。
成明帝心裡十分煩躁,拿起那封信進了内室。
他在一個木櫃前站了良久,好半天才伸手打開那個木櫃。
木櫃裡放着一個牌位,牌位前放着好些供品。
成明帝看着牌位上的名字,眼圈發紅,眼裡卻透着不知是愛還是恨的情緒。
李時英原本跟在他身後,見他打開木櫃便沒有再跟過來,而是在牆角站定。
他這些年來一直伺候成明帝,太知道櫃子裡的牌位對成明帝而言意味着什麼。
于嫔活着的時候,成明帝待她并不好,吃了太多的苦。
她死了之後,成明帝卻再沒法放下她。
她用過的東西,成明帝都讓人打包放進了他的大殿。
夜深人靜時,成明帝就會将這些東西拿出來,一遍一遍地擦拭,眼裡有藏匿不住的哀傷。
李時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成明帝是把深情和薄情演繹到了極緻。
他看見成明帝點燃了一支香,插在牌位前的香爐裡。
成明帝輕聲道:“婉婉,孤舟有大出息了,他把臨淵打得落花流水,殺了臨淵的皇帝和國師。
”
“據說臨淵那邊的王族幾乎被他殺光,往後臨淵再也不能犯我大燕的邊境。
”
“孤舟做到了朕做不到的事情,朕心裡很是欣慰,隻是……”
他說到這裡眼睛閉了起來,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又道:“隻是他不認朕這個父親。
”
“在他的心裡,恨朕恨得緊,可是他再恨朕也抹不掉這一層皿脈的關系。
”
“朕心裡實在是難過,這些年來,他長成了朕想要的樣子,卻又太重視兒女私情。
”
“他不管娶誰朕都沒有意見,但是他偏偏娶的是棠妙心,還願意為她折了一身傲骨。
”
“朕這心裡,實在是難受……”
這些事情他不是太願意接受,如今卻又不得不接受。
一陣風從窗邊吹了進來,吹得靈位前的青煙輕搖。
青煙漫進成明帝的眼睛,他伸手揉了揉,恍惚間那股青煙似乎組成了于嫔的模樣。
成明帝愣了一下,青煙便散了,在散去前,他隐約覺得那股青煙的眼睛裡滿是嘲諷和看笑話。
成明帝呆呆地站在那裡,他忍不住喊道:“婉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