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禅緩緩道:“不知何方神聖?”
“閣下是李觀海?”聲音忽的到了近前,眼前青影一閃,一個潦倒落魄的中年男子突兀出現。
李慕禅凝神望一眼,心下凜然,這中年人相相平平,站在人群裡很難注意,他雙眼轉動之際,眼睛的餘光凜凜森森,透着莫名的意味。
尋常人看不出來異樣,他這般感覺敏銳的卻知道,這是他心氣的洩露,心中蘊着煞氣。
這些煞氣的形成絕非想象,而是真正發生的事導緻,他手下的人命不下于十個,絕不是良善之輩。
“你便是青梅李觀海?”中年人微笑,身形中等,胖瘦勻稱,相貌也平平常常,實在讓人提不起興趣來。
李慕禅興緻盎然的盯着他,慢慢點頭:“我是李觀海,不知閣下是……?”
“我乃孟良川。”中年人笑眯眯的道:“我聽說你劍法卓絕,天下罕有,所以手癢來瞧瞧。”
李慕禅沉吟:“孟良川,……,恕我孤陋寡聞了。”
孟良川笑一聲:“嘿,你沒聽過才對,要是說久仰大名什麼的,反而是虛僞,……知道我名字的都死了。”
李慕禅挑了一下眉毛,微笑道:“孟前輩是專殺人的?”
“是。”孟良川點點頭道:“在殺人前說一聲我名字,免得做了糊塗鬼,放心吧,我不會殺你!”
李慕禅笑了笑:“為何不殺我?”
“你不是咱們要殺的人。”孟良川道:“我也不是喜歡殺人的,能不殺人最好不過。”
李慕禅笑道:“那就多謝孟前輩了。”
“行啦,甭來這一套,咱們比一比劍法吧。”孟良川擺擺手道:“我忙,沒功夫跟你閑聊。”
李慕禅道:“孟前輩是隐宗的?”
“咦,你竟知道隐宗?”孟良川睜了睜眼。
李慕禅笑道:“我與易姑娘相識。”
“原來如此。”孟良川恍然大悟,笑了起來:“我更不能殺你了!”
李慕禅笑着搖頭:“孟前輩誤會了。”
孟良川哈哈大笑,指着他道:“小子,我還什麼沒說呢,什麼誤會不誤會的?你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李慕禅苦笑一下:“易姑娘聽到這話,一定要殺我。”
“呵呵,易師妹不殺人的,小子放心吧!……不過你要欺負易師妹,咱們殺人沒商量!”孟良川說着闆起了臉。
李慕禅忙擺手道:“孟前輩真的誤會了!”
“行啦,婆婆媽媽的,來來,比劍!”孟良川一擺手,劍出鞘。
李慕禅笑了笑,拔出劍坐在榻上,笑道:“孟前輩出手吧!”
“在這裡比?”孟良川打量一眼周圍,搖頭道:“走走,出去比,外面寬敞!”
李慕禅笑道:“比劍怎用寬敞地方,孟前輩請――!”
孟良川瞧了瞧他,笑道:“好小子,口氣不小,那就看劍吧!”
他無意殺人,也無意放水,想看看李慕禅的真本事,看看有沒有資格與易師妹交往。
聲音乍落劍光一閃,劍尖已到李慕禅近前,李慕禅胳膊輕動,劍尖已經搭在孟良川喉嚨上,微笑道:“孟前輩,承讓!”
孟良川臉色微變,低頭瞧瞧寒氣四溢的劍尖,又看看李慕禅,哼道:“好快的劍,再來!”
李慕禅收劍微笑道:“好,孟前輩請!”
孟良川收回長劍,右腿一掃,頓時繡墩與桌子平移到了牆角,榻前變得平坦寬闊。
孟良川仍沒急着出劍,緩緩踱步,不靠近李慕禅,走了一個弧線,一步一步越走越慢。
李慕禅盤膝坐榻上,長劍橫膝上,微笑看着他,自有一股任他風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動的氣派。
孟良川皺着眉頭緩緩繞布,先前因為氣勢落了下風,所以用秘法來增強氣勢而壯膽氣,膽氣一壯,則内力運轉流暢,劍速會更快幾分。
可惜秘術效果不佳,雖增強了自己的氣勢,對方的氣勢更強,懶洋洋坐在那裡,如坐高山之巅!
他心下驚異,修為深淺可以逾越年齡,有的資質強橫,修煉一年抵得上别人兩年或者三四年,但這氣勢是無形而有實的存在,是需要真正的曆練,經曆過一次一次的勝利而累積,他如此年紀能勝多少場,怎會有如此氣勢!?
李慕禅笑了一下,孟良川頓時一凜,知道自己再走下去也沒用,氣勢會不強反弱,當機立斷,揚劍一刺,身劍合一如電如光。
“呵呵……”李慕禅笑了笑,收劍抱拳:“孟前輩,承讓了!”
孟良川凝僵的身形緩緩放松下來,搖頭歎道:“果然名不虛傳,怪不得文師弟也敗了!”
李慕禅道:“孟前輩過獎。”
“小子,你有資格與易師妹說話了!”孟良川哼一聲,扭身便走。
李慕禅抱拳笑道:“孟前輩,恕不遠送了,好走!”
孟良川哼一聲:“小子,我要是聽到你欺負易師妹,你劍法再好,我也要宰了你!”
李慕禅笑了笑,搖搖頭,白影一閃,易曉茹蓦的出現。
李慕禅笑眯眯看着她,易曉茹臉色如常,好像沒聽到剛才的話,靜靜道:“孟師兄來得太快,我沒來得及攔住,下回不會了,你小心點兒。”
李慕禅笑道:“易姑娘,這位孟前輩的劍法在萬聖宗能排在前頭嗎?”
易曉茹輕輕搖頭:“上乘而已。”
李慕禅笑了笑:“萬聖宗還真是高手如雲。”
“萬聖宗隐藏的力量遠超乎你想象,龍山宗也一樣,你們紫裳宮想跟龍山宗做對,純粹是找死。”易曉茹道。
李慕禅笑道:“那怎麼辦,他們要滅了咱們,總不能乖乖束手待斃吧?”
易曉茹道:“你不應該跟龍山宗做對,應該幫龍山宗,……一直以來你都這麼做,也想到了這個吧?”
李慕禅笑了笑,沒說話。
說實話,他幫龍山宗弟子,先前是為了靠近,後來是為了柳碧雲,也有利用這個身份潛入龍山宗的想法,并非純心幫忙。
易曉茹道:“你這條路走對了,隻要功勞足夠,龍山宗會網開一面,小小的紫裳宮還沒放在他們眼裡。”
李慕禅笑道:“真的有用?”
易曉茹輕輕點頭:“知恩圖報,龍山宗畢竟是名門正派,再霸道也不能違了這一條。”
李慕禅道:“我看他們行事好像沒名門正派的樣子。”
“那對你們紫裳宮,其實已經算不錯了。”易曉茹搖頭道:“大是大非還是行正道的,你真幫了大忙,他們會有所報答,不會沒有表
李慕禅搖頭歎了口氣:“我看未必有用。”
“不試試又怎能知道?”易曉茹淡淡道:“你們紫裳宮若一味的想報複,跟龍山宗做對,必滅無疑,你難道為了一口氣而讓所有人陪葬?……憑你的本中龍山宗可能損失慘重,紫裳宮更慘,他們底蘊深,可能會失元氣,你們紫裳宮底子薄,有死無生!”
李慕禅笑道:“易姑娘也忒小瞧了咱們!”
易曉茹道:“我已經查清了你們紫裳宮的底細,一百來個弟子,就是個個都是頂尖高手,也遠遠不如龍山宗,……高手如雲不是說笑的,龍山宗的頂尖高手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李慕禅若有所思,心中凜然。
這一席話如一盆涼水澆到他頭頂,他忽然覺得自己确實走了死胡同,非要滅了龍山宗。
一切的舉動都是要滅掉龍山宗,雖說有一分希望,但龍山宗這龐然大物,一旦真的完全激怒,後果難料,自己再強也隻有一個人。
易曉茹道:“你好好想想吧,有時候個人的意氣要抛在一邊,為了紫裳宮,一時之辱沒什麼。”
李慕禅慢慢點頭,苦笑道:“多謝易姑娘了,不過要殺梅道靈,一定會得罪龍山宗。”
易曉茹道:“那就看你的手腕了,你可以當面挑戰他,即使殺了他,龍山宗也沒什麼說的。”
李慕禅沉吟着點點頭:“好,那我試試吧。”
易曉茹離開之後,李慕禅坐在榻上若有所思,腦海疾轉,想着易曉茹剛才一席話。
這易曉茹氣魄果然不凡,能夠超脫意氣層次,唯有超越了意氣之争,才會生智慧,僅憑這一點,她便遠勝一般女子。
與龍山宗做對,與龍山宗結好,這兩條路都不容易走,一條是意氣豪發,艱難困苦,一條是舍掉臉皮,損了皿性與豪氣。
李慕禅擡頭看藻井,沉吟片刻,悠悠歎了口氣,這件事要跟宮主商量一下,不能自己能獨斷的。
無論如何,增強紫裳宮的實力才是根本,無論戰與和,都需要強橫的實力,否則的話,今天是龍山宗,明天就是臨海閣,或者别的小派也能欺負一下。
他歎了口氣,無論在哪一個世界,弱肉強食這一條永不會變,紫裳宮的路還遠得很,自己原本隻想得了魔器回去,再在陷得太深,卻不能一走了之了,須幫紫裳宮崛起之後,才能安下心。
他随後一路很順利,一邊走一邊想着腦海裡的秘笈,悠然自在,易曉茹沒再出現,李慕禅頗有幾分怅然,易曉茹身上有一股獨特的氣質,清淨而知性,很是宜人。
這一天傍晚時分,他來到一座小城――豐悅城。
進了豐悅城後,他徑直來到豐悅客棧,拿出一塊玉牌給打瞌睡的掌櫃瞧了瞧,豐悅客棧有些偏僻與冷清,他沒看到有人進出。
掌櫃的坐在台子後面打瞌睡,聽到李慕禅咳嗽一聲,睜開眼一下看到玉牌,臉色不變,慢慢轉頭看李慕禅。
李慕禅道:“掌櫃的,我想進山。”
“唔,不知貴客尊姓大名?”掌櫃的圓乎乎的臉龐,看着一團和氣,笑眯眯的打量着李慕禅。
李慕禅道:“青梅李觀海,來見柳碧雲柳姑娘。”
“唔,客人請挑一間房。”掌櫃的笑着點頭。
李慕禅随意挑了一間,掌櫃的吆喝一聲:“小桂,快來幫客人安置一下,别偷懶!”
裡面傳來一聲懶洋洋的聲音:“來啦。”門簾挑開,從台後面的屋裡出來一個灰衣少年,十六七歲,眉清目秀的,好像在睡覺,一邊揉着眼睛,眼屎還在。
“大白天的就睡,成何體統,還不趕緊的!”掌櫃的沒好氣哼一聲。
灰衣少年白他一眼,對李慕禅愛搭不理的:“随我來吧。”
李慕禅笑了笑,随着他來到後面一間小院,這豐悅客棧看着冷清,好像是一間小客棧,不想客房竟是小院,而不是一般的屋子。
灰衣少年停在門口,扭頭打量兩眼李慕禅,懶洋洋推開小院的門,道:“咱們的價錢可不便宜,你錢可帶夠了?”
李慕禅笑道:“小兄弟放心吧。”
“哼,上一次有一個家夥住了兩天,身上卻隻有十兩銀子,真是笑死人,被咱們好好教訓了一頓!”灰衣少年撇撇嘴。
李慕禅道:“怎麼教訓的?”
“打折了他兩條腿!”灰衣少年輕描淡寫的道。
李慕禅眉頭挑了一下:“不至于吧?”
“怎麼不至于?!”灰衣少年眼睛一瞪,冷冰冰的道:“咱們這裡住一晚是十兩銀子,他住了兩晚,欠了十兩!……哼,隻打斷了他兩條腿,算是便宜他了,接上兩條腿五兩銀子足夠!”
李慕禅搖搖頭,笑道:“這裡還真是不一般呐!”
“那是當然!”灰衣少年拍拍兇脯:“我武功不成,掌櫃的可是絕頂高手,咱們豐悅城沒一個不服氣!”
李慕禅笑道:“真是失敬失敬,咱們是不是先進去說話?”
“哼,好吧,進屋!”灰衣少年有些掃興的撇撇嘴。
小院裡很是奢華,小橋流水,假山竹林,無一不全,景緻極好,屋裡的擺設也很奢華,怪不得要十兩銀子一晚,不錯坑人。
“怎麼樣,滿意吧?”灰衣少年抱着肩膀,歪頭問道。
李慕禅點點頭,笑道:“就這裡吧。”
灰衣少年道:“城裡晚上很熱阄,你沒事就逛逛吧,咱們這裡離夜市很近的,我走啦,有什麼想要的自己弄,别麻煩我!”
他說罷擺擺手,潇灑的轉身離開,李慕禅搖頭失笑,這小二的派頭可真不小,頗有幾分龍山宗的習氣。
他不知道龍山宗與這裡的關系,看掌櫃的修為深厚,好像是龍山宗一脈的心法,這小二卻不是。
龍山宗的位置人們都不知道,想找龍山宗,需要有人引茬,像自己這塊玉牌這是柳碧雲的,不然的話很難找到龍山宗。
即使身為頂尖的門派,龍山宗也不改本來行事,把宗門掩住。
李慕禅坐在小院裡,靜靜看着夕陽西落,他仍在想着腦海裡的秘笈,用這些秘笈來修正自己所創的九式劍法。
暮色霭霭,慢慢淹沒了小院,周圍變得幽靜,李慕禅靜靜坐在竹林前的小亭裡,神情茫然,全部沉浸于腦海裡。
忽然小院裡傳來腳步聲,然後灰衣少年的聲音響起:“吳師兄,就是這裡了!”
一道清朗的聲音響起:“嗯,小桂,麻煩你啦。”
“嘿嘿,吳師兄,那我走啦!”灰衣少年聲音透着興奮。
他腳步聲漸漸遠去,李慕禅回過神來,打開虛空之眼看到了外面是三個穿着寶藍長衫的青年。
這三人身形颀長,都是一幅好相貌,面如冠玉,英氣逼人。
“李觀海可在?”一聲斷喝聲中,小院門一下打開,三人徐徐進來,院門打開,三人進來,一氣呵成如行雲流水。
李慕禅坐在小亭裡沒動彈,靜靜看着三人。
當頭的青年雙眼熠熠如寶石,格外的明亮,有懾人之勢。
李慕禅緩緩道:“在下李觀海,不知三位是……”
“你不必知道咱們是誰,你是找柳師姐的?”當頭的青年一擺手,沉聲道,目光陡的如劍般刺進李慕禅的眼。
李慕禅笑了笑:“是,我是來找柳姑娘的,……諸位是龍山宗高徒吧?”
那青年擺手冷冷道:“你這樣的咱們見得多了,别套近乎,識相的趕緊滾蛋,免得咱們動手可就不好看了!”
李慕禅皺眉:“三位是……?”
“柳師姐不是什麼人都能見的!”那青年沉聲道。
李慕禅笑了笑,搖頭道:“柳姑娘邀我過來做客,這就是你們龍山宗的待客之道?”
三青年對視一眼,當頭的青年冷笑道:“别吹啦!柳師姐邀你來做客?嘿嘿,你還不如說太陽從西邊升起!”
李慕禅皺眉道:“是不是真的,三位回去一問便知!”
“咱們沒那閑功夫!”那青年冷冷道:“你是自己走,還是咱們趕你走?!”
李慕禅歎了一口氣,搖頭道:“素聞龍山宗行事霸道,果然名不虛傳!”
“好膽!”那青年斷喝一聲,指着李慕禅鼻子喝道:“咱們不打得你屁滾尿流就不是龍山宗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