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險家樂園、中央監控室。
幾百塊監控屏幕上,人物圖像不停變換,卻始終沒有找到洛蘭和葉玠。
辰砂問:“為什麼不能自動識别、鎖定追蹤?
”
“有病毒。
”紫宴盯着屏幕上飛速跳轉的程序代碼,十指運轉如飛,敲打鍵盤。
“什麼時候能恢複?
”
“最樂觀,一個小時。
”
一位工作人員突然興奮地叫:“找到了。
”
辰砂立即走過去,一個機器人出現在屏幕上,它打開傳輸艙,裡面空無一人。
它的機械臂伸長,從座位底下夾出兩個個人終端。
紅寶石手镯樣子的個人終端是洛蘭的,另一個應該是葉玠的。
衆人心裡一沉,肯定是出事了!
辰砂的臉色越發冷了,紫宴敲打鍵盤的速度更快。
一個女工作人員說:“他們第一站去的是九幽天坑,後面沒有辦法再追蹤到。
假設他們一直在一起,那就是一直有兩個運輸艙同時離開、同時到達。
根據運輸艙的記錄,這是他們最有可能去的四個生态圈——九幽天坑、波羅波帝海、掿亞山、天目大峽谷。
”
辰砂問:“能再縮小範圍嗎?
”
女工作人員抱歉地說:“在中央智腦搜集到更多信息前,隻能一個一個找。
”
辰砂對紫宴說:“我去找,你這邊有消息了立即通知我。
”
辰砂剛離開,執政官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雖然執政官一貫是沒有任何表情的面具臉,看不出和往常有什麼不一樣,可遊樂園的負責人卻覺得心驚肉跳,流着冷汗把事件的大概經過講了一遍。
執政官拿過洛蘭的個人終端檢查,發現沒有任何損傷,應該不是強行摘除。
“有沒有可能公主已經離開遊樂園?
”
紫宴說:“不可能!
辰砂發現後立即下令啟動應急程序,封閉了所有出口,洛蘭肯定還在裡面。
”
女工作人員指着工作屏幕說:“這是我統計出的他們最有可能去的四個生态圈,指揮官夫人和葉玠王子是兄妹,兩個人一起失蹤,也許可以詢問一下邵菡公主,看這四個生态圈裡哪個最有可能……”
執政官擡手,示意她閉嘴。
中央智腦室裡陷入了窒息般的寂靜,隻有紫宴敲擊鍵盤的聲音,噼噼啪啪地響着。
執政官浏覽完四個生态圈的介紹,看向監控屏幕,辰砂正在帶兵搜索。
“其它生态圈。
”
工作人員立即把剩下的六十個生态圈的資料調出,執政官的視線一行行往下掃,一邊看,一邊排除。
最後,屏幕上隻剩下兩個生态圈的資料——阿麗卡塔星依拉爾山脈模拟生态圈、大雙子星岩林模拟生态圈。
紫宴百忙之中擡頭瞟了一眼,立即明白執政官為什麼會保留這兩個地方,都和千旭有關,都對洛蘭有特殊意義。
執政官下令:“監控!
”
上百個子監控屏幕切換成依拉爾山脈生态圈和岩林生态圈的實時監控。
一切平靜正常,沒有任何異常。
執政官盯着兩個生态圈的監控視頻,問:“每個生态圈的智腦是獨立的嗎?
”
“為了确保安全,每個生态圈都有獨立的子智腦,受中央智腦監控,如果有任何異常,中央智腦會示警。
”
執政官下令:“紫宴,檢測這兩個生态圈的子智腦。
”
紫宴頭都沒擡,依舊專注地工作,“在洛蘭心中,依拉爾山脈和岩林都有特殊意義,可她和葉玠王子一起失蹤,應該是因為她在阿爾帝國的經曆……”
“檢測!
”執政官打斷紫宴的話。
紫宴擡頭看向執政官。
執政官沒有溫度地說:“我不是和你商量,是命令。
”
“是!
”紫宴終止手頭的工作,冷着臉說:“隻能一個個檢測,依拉爾山脈和岩林,先檢測哪個?
我必須提醒閣下,時間每浪費一分鐘,洛蘭死亡的可能性就會增加一分。
”
執政官閉上了眼睛,一瞬後,他睜開眼睛冷冷說:“岩林。
”
紫宴開始檢測岩林的子智腦。
随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程序代碼不斷變換,紫宴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竟然所有監控都被屏蔽了,他們看到的是前一天的監控視頻。
他快速地敲擊鍵盤,上百塊監控屏幕一塊接一塊黑屏,直到最後全部黑掉。
“重啟!
”紫宴敲擊确認鍵,“成功!
”
可是,上百塊屏幕閃爍着一片黑乎乎的光芒,依舊什麼都看不清。
紫宴郁悶地說:“不可能,明明修好了。
”
執政官一言不發,一眨眼消失不見。
紫宴突然反應過來什麼,下令智腦把屏幕上的圖像放大,這才發現不是因為故障才黑乎乎地看不清,而是漫天都被風沙遮蔽,視頻裡就是黑乎乎一片。
紫宴大驚失色,立即向外沖,可沖到門口,又停住腳步,轉身回來。
他坐在龐大的操控台前,一邊運指如飛,繼續檢查修複程序,一邊通知辰砂:“有人激發了岩林的神級難度,洛蘭應該在裡面,執政官已經趕過去。
”
————·————·————
六天後,醫院病房。
洛蘭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
夢裡,她置身狂風呼嘯、漆黑一片的荒野,很像是這些年來她不斷會做的夢——獨自一人艱難地跋涉在荒無人煙的曠野上,一直不停地在走,可總也走不到盡頭。
最可怕的不是疲憊,而是四周一個人都沒有,就好像她被全世界遺棄了。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她不是自己在跋涉,而是有人抱着她、迎着狂風在走。
那人像是呵護一粒珍珠般用溫暖的柔軟把她深藏在懷裡,把所有風沙都抵擋在了堅硬的蚌殼外。
洛蘭全身都痛,痛得似乎身體被巨石碾壓成了一塊塊碎片,可因為有人陪伴,痛苦變得可以忍受。
是誰?
誰和她一起跋涉在黑暗中?
洛蘭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想看一眼他,卻完全睜不開眼睛。
她的手哆哆嗦嗦地摸索,好像摸到什麼,莫名地安心了。
縱然身似浮萍、命如蜉蝣,但十多年的生命并不是一片蒼白。
千旭、千旭……
“千旭!
”
洛蘭猛地睜開眼睛,眼前卻依舊是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到。
她驚慌地伸手去抓,抓到了一隻手。
辰砂安撫地反握住她的手,“你的護目鏡被石頭擊碎,傷到了眼睛,暫時看不見。
”
洛蘭怔怔地想,果然是在做夢嗎?
可是,指尖的感覺太真實了!
辰砂說:“别擔心,楚墨已經幫你修複,很快就能恢複。
”
“我不擔心。
”洛蘭仰着頭問:“辰砂,我可以摸摸你的脖子嗎?
”
辰砂愣住了。
洛蘭急切地央求:“我隻摸一下,你就當是醫生檢查身體。
”
辰砂沉默地握着洛蘭的手,放到自己的脖子上。
洛蘭聚精會神,從下巴一直仔細地摸到鎖骨。
她曾在那個像墓地一樣的地穴内,仔細地撫摸過千旭的脖子。
對一個解剖過無數屍體、熟悉人類骨骼和身體構造的醫生而言,她的手指記得他的脖子,就像她的眼睛記得他的臉一樣,能在千萬人中認出他。
夢境裡,她摸到抱着她的人的脖子,知道了是千旭,才心心念念想要睜開眼睛。
可是,現在指尖的感覺清楚地告訴她:不是,絕對不是!
洛蘭神情黯然地收回手,那麼真實的觸感,果然隻能是一個夢。
辰砂定了定神,問:“洛蘭,你和葉玠究竟怎麼回事?
”
洛蘭不答反問:“葉玠還活着嗎?
”
“還活着。
人在他們自己的飛船上,由阿爾帝國的醫生治療,聽說傷得很重。
”
洛蘭慢吞吞地說:“不是你告訴我有怨報怨、想打就打嗎?
我和葉玠以前有些過結,現在體能好了,就想報複回去。
找了個沒人打擾的地方打架,他殺死了一隻岩風獸,莫名其妙就刮起了風暴。
”
“什麼過結?
”
洛蘭摸索到被子,拽起來蓋住頭,“還能有什麼過結?
不就是他強我弱,被他欺負了。
”
“你……”
辰砂剛開口,洛蘭立即蠻橫地打斷他,“解釋時間結束!
”
她累了,有點破罐子破摔的心态,随便他們去猜測吧,大不了就是發現了真相。
辰砂說:“我是想說你好好休息,執政官已經下令不再追究。
”
洛蘭做挺屍狀,蒙着被子不吭聲。
“這次救你出來的人是執政官。
”
洛蘭猛地掀開被子,急得聲音都變了,“不是你?
為什麼不是你?
我以為是你。
”
“我被你的小花招騙到其它生态圈去了,趕到岩林時執政官已經把你救了出來。
”辰砂安撫地揉揉洛蘭的頭,“我知道你不待見執政官,不過這次的确是他救了你。
”
洛蘭默默地拉起被子,連頭帶臉都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