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蘭終于停止了瘋狂的攻擊,難以置信地看着漣漪從湖面中央一圈圈蕩向岸邊。
一瞬後,她像是突然反應過來,縱身一躍就要跳進湖裡。
執政官急忙拽住她,“湖底水流湍急,不可能再找到。
”
洛蘭拼命掙紮,聲嘶力竭地尖叫:“放開我!
放開我……”
執政官一隻手竟然拉不住她,隻能兩隻手從背後環抱住她。
洛蘭又踢又踹,甚至又咬又掐,卻始終掙不脫。
“那是最後一支藥!
放開我……求求你,放開我……”洛蘭的眼淚滾滾而落,聲音裡滿是絕望。
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岩林裡,斷掉了一隻胳膊、鮮皿淋漓的她也這樣悲痛絕望地哀求過他。
執政官抱着洛蘭的手不自禁地在發顫。
洛蘭突然掙脫了他的束縛,飛撲向前,跳進湖裡。
執政官立即緊跟着也跳進了湖裡。
像上次一樣,沒有辦法阻止她,隻能束手無策地看着她為一點渺茫的希望用盡全力掙紮。
洛蘭一次又一次浮出水面吸氣,一次又一次潛入水底,卻一直沒有找到注射器。
她換了一個地方,繼續一次又一次往下潛。
湖水的溫度很低,大概隻有六七度。
湖底水流湍急,洛蘭長時間憋着氣在湖底遊來遊去,臉色越來越蒼白,嘴唇漸漸變成了烏紫色。
她又一次浮出水面吸氣,想要再次潛進水底時,執政官抓住了她,把已經精疲力竭、連反抗力氣都沒有了的洛蘭強行帶上岸。
“放、開、我!
”
洛蘭的眼神沒有焦距,身體一直不停地打哆嗦,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連睫毛上都是水珠。
執政官怒問:“你的命就這麼不值錢嗎?
為了一隻野獸可以豁出性命,為了一管藥劑也可以豁出性命?
”
洛蘭沒有溫度地看了他一眼,冷冷說:“我讓你放開,不是想再跳進湖裡,而是,我非常讨厭你!
不想讓你碰到我!
”
執政官身子驟僵,緩緩松開了手。
洛蘭站起,腳步虛浮地離開。
執政官說:“我叫車送你回去。
”
洛蘭像是沒有聽到一樣,完全不理會。
執政官語氣懇切,“我不知道你說的最後一支藥是什麼意思,但不管什麼藥都可以再重新配置。
”
洛蘭冷笑。
如果那麼容易重新配置,葉玠何必冒着生命危險來阿麗卡塔送藥?
葉玠一再強調是最後一支,叮囑她盡快注射,肯定有他的理由。
執政官一直尾随在她身後,“你告訴我是什麼藥劑,我來想辦法……”
洛蘭面如寒冰地回過身,擡手指着執政官,“殷南昭,你聽着!
我不想再看見你!
我的事不勞你操心,我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沒有任何關系!
”
洛蘭聲嘶力竭地喊出“沒有任何關系”時,執政官立即停住了腳步。
他沉默地看着洛蘭,身軀筆直、孤立如劍。
也許因為全身上下都是水,連面具上都是一顆顆水珠,他的臉不再像是金屬一般冰冷無情,反而彌漫着一種莫名詭異的哀傷。
洛蘭擦了一把臉上的水珠,頭也不回地大步走進了冰冷刺骨的秋風中。
走着走着,她的眼淚難以控制地簌簌而落。
十一年前,她在四野荒蕪的高原上醒來時,就是這種感覺——害怕、茫然、悲傷、恐懼。
她想揮别過去,重新開始新的人生。
可是,恢複記憶的藥劑沒有了,失去的記憶很有可能再也找不回來了,她該怎麼辦?
葉玠阻止她後退,不允許她留在奧丁聯邦;殷南昭卻阻止她前行,不允許她離開奧丁聯邦。
她被他們兩個人逼得已經無路可走。
恍恍惚惚間,洛蘭一直不停地走着,直到看到辰砂,她才心神一懈暈了過去。
————·————·————
半夜裡,洛蘭因為口渴醒來了。
她翻身坐起,想去找水喝,一杯水已經遞到手邊。
洛蘭看是辰砂,接過杯子,一口氣喝了大半杯,才覺得舒服了一點,“謝謝!
”
她把杯子放到床頭櫃上,疲憊地問:“我怎麼會睡了這麼久?
”
“醫生說你情緒失控,給你注射了鎮靜心神的藥劑。
”
洛蘭勉強地笑了笑,“怪不得覺得全身軟綿綿的提不起力氣。
”
“執政官明明已經下令驅逐英仙葉玠離開奧丁,可今天早上突然又改變了決定,要紫宴立即拘捕葉玠。
你知道為什麼嗎?
”辰砂坐在椅子裡,藏身于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怎麼可能知道為什麼?
”洛蘭的心突突直跳。
肯定是因為那管注射劑,讓殷南昭猜到葉玠和龍皿兵團關系密切,是敵非友。
她緊張地問:“葉玠現在在哪裡?
監獄嗎?
”
辰砂不答反問:“你希望他在哪裡?
”
洛蘭臉色蒼白,“他是我哥哥,難道你覺得我應該希望他在監獄裡?
”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殷南昭設計的局。
如果殷南昭真不想讓她見葉玠,完全可以把她在監獄裡多關十個小時,等葉玠的飛船離開後再放她出來。
可是,那樣他就查不出葉玠來奧丁的目的了。
他為了逼出葉玠的真實目的,故意給了她和葉玠見面機會,故意把見面時間控制得很急迫,讓葉玠沒有辦法仔細謀劃,隻能倉促應對。
洛蘭雙手抱住膝蓋,痛苦地蜷着身子,好一個魔鬼心殷南昭!
原來她根本沒有前行的路,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成功注射到那管藥劑。
辰砂的聲音很冷,“你擔心的事沒有發生。
一步之差,紫宴接到執政官的命令時,葉玠的飛船已經離開。
”
洛蘭松了口氣,葉玠能安全離開,至少她不用心理負疚了。
辰砂問:“為什麼你全身會濕淋淋的?
”
“……不小心掉進了湖裡。
”洛蘭小心翼翼地回答。
“執政官通知我去找你,究竟又發生了什麼事?
”
洛蘭緊咬着唇,還沒有想好應該怎麼回答,突然,眼前人影一閃,辰砂就不見了。
洛蘭莫名其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過了一會兒,外面傳來轟隆隆的聲音。
漸漸地,聲音越來越大,籠罩了整個斯拜達宮。
洛蘭急忙跑出屋子,沖到露台上,仰頭望去,竟然看到一艘戰艦停在半空中,像是一頭虎視眈眈的龐然巨獸。
天哪!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斯拜達宮在奧丁聯邦的重要地位不言而喻,是禁地中的禁地。
洛蘭在這裡居住了十多年,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事,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可一定是大事。
“辰砂!
”洛蘭緊張地四處張望。
辰砂出現在她身旁,看她衣着單薄,把外套脫下披到她身上,“沒事,是執政官的戰艦,緊急從小雙子星趕來。
”
“發生了什麼事?
”洛蘭仰望着頭頂的戰艦,困惑地問。
辰砂的個人終端響個不停,所有人都在發信息問“發生了什麼事”。
戰艦的艙門打開,一艘小型運輸機從戰艦裡面飛出,降落在執政官官邸的停車坪上,兩個人匆匆走出運輸機。
洛蘭抓住辰砂的胳膊,“你看見了嗎?
是誰?
”
“安教授。
”
“安教授?
”洛蘭想了想,驚訝地問:“那個著名的基因學教授?
執政官的專屬醫生?
”
“嗯。
”
“執政官為什麼要半夜見安教授?
”洛蘭心慌不安,隐隐覺得有超出她預料的事情發生。
辰砂看了眼個人終端,“安達要見我們,應該會告訴我們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