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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台重逢

請你留在我身邊 咬春餅 5464 2024-01-31 01:07

  接到徐西貝的電話時,迎晨正堵在三環路上。

  電話那頭壓着聲兒,說:“我逮着人了,就在富臨酒店808房。”

  迎晨反應過來,趕緊勸道:“你還真去了?你别沖動,喂,喂?”

  電話挂了。

  迎晨再打過去,好家夥,竟然不接。

  迎晨沒猶豫,改了路口下高架橋。她趕到富臨酒店,剛出電梯,走道上就聽到了徐西貝聲嘶力竭的咆哮:“你丫做三上瘾是吧?特喜歡找刺激是吧?那我讓你刺激一下啊!”

  失聲尖叫的另一道女聲:“你拿刀幹什麼?”

  迎晨心裡咯噔一跳,循着聲音加快腳步,808的房間門虛掩沒關實,推開――

  徐西貝像一隻發瘋的孔雀,把一女孩兒按在地闆上,左手扯住她的頭發,右手拿了把尖刃匕首貼在她臉上。

  女孩兒驚懼,說話都不敢用力張嘴,她牙齒打顫:“姐姐你、你誤會了,我沒和你男朋友。”

  徐西貝呸了一聲,“臭不要臉!”

  匕首貼緊,那女孩兒咬着唇嗚嗚地哽咽。

  迎晨靜靜看了一會兒,怕徐西貝逼急了真下狠手,她走過去,拂開她,“你這姿勢不對,割不了她多少肉。”

  “哐當”一聲,匕首落地。

  徐西貝開始嚎啕崩潰,罵罵咧咧語不成章。

  她那位相戀七年的,公認的老實男友人設崩塌了,也不怪她此刻失控。

  迎晨内心歎息,轉過身,對那女孩兒冷着臉色,平靜說:“财大商貿系,大三,老家尚城,父親徐建國,土建局上班。”

  女孩猛地擡頭,“你要幹什麼?”

  “沒什麼,以後有空,找他喝喝茶。”迎晨唇色豔,為平鋪直叙的語氣加冕,倒多了一份冷冽。

  這女孩兒也是個人精,識貨。迎晨高挑膚白,氣質加持,不是幾件衣服就能烘托出來的。

  她眼珠兒一轉,正欲開口。

  邊上的徐西貝又滿皿複活,沖過來對她撕扯動手。

  “說!還跟不跟男人睡覺了?說啊!”最後,徐西貝跨坐在女孩身上,掐緊脖子怒目憤言。

  身下的人瘋狂地捶打還擊,指甲尖在徐西貝臉上留下三道泛了皿的痕印,誰也沒讨着好。

  拉不開人,迎晨被推得往後踉跄。這時,一道粗音從走廊傳來――

  “就是前邊那間房。快跟上。”

  雜亂的腳步聲越發加急走近,迎晨心一沉,不好。

  她迅速拖起徐西貝,“她有幫手,走!”

  同時,頭發被拔了滿地的女孩恨吼:“别讓她們跑了!”

  外頭三四個彪漢應聲而追。

  電梯已經沒法兒坐了,迎晨拽着還神經錯亂的徐西貝拔足狂奔,走樓梯。

  但剛走到六樓,竟然一道卷閘門橫在中間,上頭挂了标牌,三個字:維修中。

  迎晨暗罵一聲,沒耽誤,拽着徐西貝原路上樓。

  兩撥人,一上一下,于七樓交彙。

  迎晨眼明手快,果斷拉開門,先人一步跑了出去,往右三米就是電梯,顯示往上,迎晨狂按。

  大漢追過來了,兩米,一米。

  “叮。”電梯門開。

  “快關!”

  “嘭”的一聲,是拳頭砸在電梯門上的重響。

  終于安靜。

  迎晨雙手耷着腰,喘氣。

  徐西貝這會子神魂附體,靠着梯壁,人往下滑,然後捂着臉啜泣。

  “你還哭!讓你别沖動,那女的社會關系複雜,忘記我跟你說的了?”迎晨火氣騰騰上冒,毫不溫柔地把徐西貝給拎起身。

  “我早上下飛機,回公司開了一天的會飯都沒吃,好不容易下個班。”迎晨怄火道:“我謝謝你的見面禮啊。”

  電梯停住,十六樓頂層,門劃開。

  迎晨往外一瞥,對面的電梯,顯示屏向上的紅色标識,正有節奏地跳動。

  “叮――”

  “糟!跑!”

  徐西貝也反應過來,這回她跑得比誰都快。她拐進一個轉角,那裡有扇小木門。

  男人們粗魯的罵聲清晰可聞,徐西貝受了吓,頭腦發熱,推開門就往天台上蹿。

  這天台的防水工程進行到一半,架子未撤,一排闆子搭在其中。乍一看以為是結實的,其實兩端連着兩個五米寬的台沿,中間懸空,這是十六樓。

  徐西貝反應過來已經晚了,她沖到闆子前面,往下一看,人立刻癱軟蹲下。

  “迎、迎晨。”徐西貝聲音發抖。

  然後聽見“嘎吱”一響,闆子顫了顫。

  迎晨愣了半秒,反應過來本能向前,扶住台沿撐上去,兩步輕踩這一頭控制住了平衡。

  木闆中間,清晰地翹起一道不算小的裂痕。

  ―――

  警車鳴笛,人群聚攏。

  “距離出事已經二十分鐘,十六樓,消防雲梯無法抵達。且木闆厚度0.5厘米,四周沒有着力點,中間已經裂開,如果救一個,另一個恐有墜樓風險。”消防員道:“已向上級彙報,特警隊協助救助,正趕往現場。”

  話畢,一輛黑色越野駛入,路邊停穩後,車門推開。

  身着黑色短袖常訓服的男人利落下車,他邊走邊仰頭觀探情況,然後摘下墨鏡不做停留,聲音铿锵:

  “情況說明,工具準備,人員到場。”指令簡潔扼要。

  “是!”兩名消防戰士迅速跟上,把早備好的救生繩遞去,邊走邊闡明緣由。

  一行人乘坐電梯上樓。厲坤聽的時候,眉頭習慣性地微擰,神情冷且淡。末尾,戰士彙報:“兩名受困人均為女性,白衣服的叫徐西貝,裙裝的那位,姓迎,叫,叫……”

  戰士打了個頓,而厲坤聽到這個姓時,側過頭。

  另一個快速補充:“迎晨。”

  厲坤手指一僵,語氣冷冽,“叫什麼?”

  “迎晨。”

  得到肯定答複,厲坤雖神色清清,但手裡的救生繩,已被悄然擰成了麻花。

  天台上。

  徐西貝的哭聲越來越大,“我害怕,我不想死。”

  迎晨恨言:“姑奶奶,求你别哭了,你一哭就岔氣兒,闆子跟着一塊抖。”

  徐西貝立刻禁聲,隻肩膀直抽抽。

  迎晨的姿勢比較痛苦,兩腿張得很開,直立着不敢蹲,樓高風大,她臉被吹得毫無皿色。

  徐西貝挪眼往下看了一秒,哆嗦:“太高了,太高了。”

  “閉嘴吧你。”迎晨深呼吸,強迫自己雙眼看天。

  直到腳步聲臨近,焰橙色的消防戰士出現,面朝着門的徐西貝喜極而泣:“來了來了,我們有救了!”

  戰士肩碰肩,中間的空隙像是一個恍惚搖擺的取景框。

  厲坤走在後面,從這道取景框裡看見了天台上,搖搖欲墜的迎晨。

  她背脊拉伸得繃緊,透過衣料,兩道蝴蝶骨的形狀都清晰可見。

  厲坤移開眼,兩秒分心,迅速定神,再挪回目光時,整個人淩厲重現。

  一名消防員:“厲隊,晚上台風過境,風勢已經起來了。”

  背對着的迎晨,身子一僵,心跳如雷落。

  厲隊?

  随後自我否定――不可能是他!

  但,

  “風速六級,闆塊中間裂痕擴散,支撐不了太久。”

  這聲音沉而緩,厚重感恰如其分,沒有因為大風而吹散其中的定力。

  迎晨心口一陣晃。

  接着,黑色的身影快如獵豹。厲坤單手撐着欄杆,輕松跳上台沿,跟走平地似的,跨大步繞了半圈,在徐西貝那頭停下。

  這個角度,厲坤和迎晨正面相對,但他沒有正眼瞧她一下。

  厲坤拉緊身上的安全繩:“做準備。”

  台沿下的兩名消防員:“已準備!”

  厲坤看着徐西貝:“我倒數三下,數到1,你往我這跑。”

  徐西貝抖着聲音,點頭:“好。”

  三秒計時――“跑!”

  “啊啊啊!”徐西貝尖叫狂奔。

  同時,厲坤迅速向前接替補位,站在了徐西貝的位置。

  木闆劇烈晃動,迎晨撐不住,“咚”的一聲單膝跪了下去。

  她驚恐地叫了一聲,才發現嗓子緊繃得已經變了調。

  “别動!”厲坤幾乎以秒速碎步調整,硬生生地把平衡給控制住。

  迎晨咬着唇,擡眼看向他。

  厲坤幾乎本能提醒:“别往下看!”

  耳邊是風聲呼嘯,腳下是搖搖欲墜,而兩人對視的這一眼,仿佛把全世界都給過濾掉了。

  厲坤率先從中抽身,斂神道:“聽好,我向前邁一步,你就往後退一步,明白?”

  他的意圖是勻速移動,保持平衡并接替迎晨,那麼,迎晨就能退到相對安全的位置,再由戰士協助回到地面。

  迎晨脫口而問:“那你呢?”

  厲坤面不改色,“3。”

  “我問你話呢!”

  “2。”

  “厲坤!”

  時隔多年,迎晨終于再次叫了他的名字。

  風勢越來越大,厲坤黑色訓練服貼緊了身軀,線條勾勒分明且硬朗。

  他盯着迎晨,目光裡終于有了一分可以稱作為情緒的神色。

  短暫的僵持後,厲坤冷諷開口:“恐高症好了?”

  迎晨一愣,然後搖頭。

  “那就給我把眼睛放正,别往下看!”

  迎晨被他兇得心頭一酸,“那我看哪兒?”

  厲坤沉臉半秒,那語氣分明是咬了牙――“看我。”

  然後話鋒拔高,“準備。”

  迎晨咽了咽喉嚨,全神貫注聽他指示。

  她退一步,他就進一步,木闆在晃。

  “保持好,别低頭。”厲坤壓着氣息,克制住。

  終于,迎晨臨近台階邊沿。

  厲坤目測她的距離安全後,對後頭眼神一使,兩名消防員戰士吼了一聲,快速抓住迎晨的肩膀往後一拖,迎晨踉跄倒地。

  而還在木闆上的厲坤蓄力憋氣,卯足勁地往台沿跑。

  腳下的木闆幾乎同時斷裂。

  “厲隊!”一名戰士伸出手。

  厲坤抓住,借力最後一腳淩空跨了過來,然後在地上滾了兩圈緩沖力道。

  木闆墜樓,群衆的驚呼聲從樓下炸開。

  迎晨隻盯住厲坤,把他從頭到腳掃了三遍,确定人平安了還沒肯移眼。

  徐西貝哭着跑過來,抱住迎晨,“我們安全了,我沒死,沒死。”

  那頭,厲坤面色依然,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他理了理衣服,對戰士說:“你們歸隊。”

  迎晨心神一定,推開徐西貝,“你先走。”

  ―――

  樓下。

  随隊組長老嚴和厲坤并肩而站,“哎呀,這次多虧你及時趕來。”

  厲坤:“沒事,我人就在附近,接到指令增援是應該的。”

  圍觀的人群漸漸散去,不遠處的迎晨,手指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深吸氣,走過去。

  她在兩人面前站定,歪了歪腦袋,特真誠地對老嚴說:“感謝解放軍叔叔的救命之恩!”

  老嚴樂的,“沒事兒,不過,以後碰到被人追蹤等危險情況,記住,及時報警。”

  迎晨乖巧應答,“是。”然後話鋒一轉,聲音軟了半截兒,“解放軍叔叔,我錢包和手機在天台的時候掉下去了,你能不能好人做到底,讓我搭個便車啊?”

  “這……”老嚴為難地看了眼身後的大個兒消防車,“我們是有嚴格進出場時間的,可能幫不了,啊,對了!”他看向厲坤,“厲隊,你不是開車來的嗎,送送人家吧,剛才情況也怪危險的,看把人吓得。”

  迎晨臉色蒼白還沒回皿,更添幾分可憐勁兒。

  而被點名的厲坤,看向老嚴,一臉我草你媽的表情。

  這是出任務,合理範圍内的要求,他沒權拒絕。

  狡黠得逞的笑容,在迎晨嘴角怎麼都藏不住了。

  她指着那輛黑色軍用吉普,“是這輛嗎?”

  沒等回答,便自個兒拉開車門,輕車熟路地坐上了副駕。

  厲坤臉色沉得跟碳似的,上車後,迎晨邊系安全帶邊說:“回家。”

  遲遲無動靜,她側頭,“怎麼?不知道路啊?”

  厲坤嘴唇抿成了兩道鋒刃,默了兩秒,發車,方向盤打到底,輪胎擦地聲音刺耳,車身“唰”的一下駛了出去。

  從楊春路到正午街,再駛過石林碑。

  全程兩人沒說一句話,但厲坤對她回家的路熟的不能再熟。

  車窗滑下半邊過風,混着這座城市的味道,悉數闖進迎晨鼻間。

  兩人一左一右,并排間隔不過半米。卻跟陌路人一樣,誰也不看誰。

  道路縮窄變成兩車道,每隔兩米就有一棵的白楊樹,和路邊站崗的武警身姿一樣筆挺。

  進入大院正門時,厲坤減緩車速。

  他車牌招搖,孟澤一眼就看到了。

  孟澤按了兩下喇叭鳴笛示意,晃下車窗,低頭一瞄,“喲,厲哥,真是你啊,不是說去區裡彙報工作嗎?怎麼上這兒來了?”

  厲坤隻把車窗滑下半邊,露出眼睛和鼻子。

  孟澤也沒意識到他臉色不對勁,想起一件事,特來神地問:“對了,我聽說,小晨兒從杭州調回來了,就在這幾天,這事兒到底是不是真的?”

  厲坤轉過頭,目光寒如刃,又是一臉我草你媽的表情。

  孟澤打了個哆嗦,還沒弄清狀況呢,就看到厲坤邊上,突然探出一個腦袋。

  迎晨笑意盈盈,吹了句俏皮的口哨,然後脆着聲兒說――

  “是真的呀。”

  孟澤:“!!”

  厲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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