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餘澤斜躺在床上,逗弄仙人掌的下巴,結果被毫不客氣地拍了一巴掌。
肥貓怒氣沖沖地從床上跳下來,小跑到趙修平的腿邊。
這人正坐在地上玩兒一把小刀,手上鋒利的刀刃轉得飛快,但仙人掌這勢利眼卻一點兒都不避忌,親昵地靠在他身邊,腦袋枕在膝蓋上。
這可把餘澤氣得瞠目結舌,為它的不要臉而感到巨大的震驚。
“好好好,等我以後再喂你!”他憤怒的說完,咣地躺回床上,對着屋頂發呆。
睡不着,還是睡不着,一閉上眼全是喪屍的臉。
他轉頭看了一眼,仙人掌已經靠在趙修平腿邊睡着了。
男人依然在觀察手上的利刃,感覺到他的目光,擡頭看了一眼,目光沉沉的。
“喂。”餘澤悄聲說,“老大,有個消息告訴你,要聽嗎?”
其實這個事兒可說可不說,但他實在太無聊了。
趙修平沒搭理他。
餘澤繼續道:“村裡的人過幾天好像要去哪兒換東西,我看他們都已經準備好了。”
仙人掌這死貓,在這裡居然也出奇的受歡迎,且不要臉一到飯點兒,挨家挨戶地讨食吃。
那肥碩的身軀往門口一蹲,喵喵一叫,老臉裝起嫩來那是一絕,哄着人給它吃肉。
一中午跑好幾家,吃完一抹嘴,肚子還是那麼大,搞得人人都以為自己把它喂飽了,見面一說才知道:
啥?今天中午貓也去你家了?
總之,它除了對餘澤橫眉冷對,對誰都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樣。
不過餘澤為了制止它的不要臉,也因此進了不少人家的屋子,知道之前族長所說的話不是空穴來風。
确實好多人家開始準備一些多餘的糧食和自家織的布,還有草藥一類的零碎。但看他們那樣子不像是為了過冬準備的,而更像是為了某場大型的交易
聽見他神神秘秘的話,趙修平終于有了開口的意思,然而未等他吐出第一個字,忽然傳來敲門的聲音。
有人在外面高喊,叫的是餘澤:“阿亞是在你這兒嗎?”
餘澤一愣,連忙從床上跳起來開門,連鞋都來不及穿:“不在,阿亞丢了?!”
阿亞的姐姐去世之後,族長不放心他,于是就把他接到自己家裡住,方便照顧。
但是今天族長忙村子裡的事,回去晚了,卻發現阿亞根本沒在屋裡。
夜已經深了,确認阿亞走失以後,村裡人點起了一個個火把,将一小片天空照亮。
但是無論他們怎麼找,最終隻是确認他确實不在村裡。
餘澤緊皺着眉頭,焦躁不安,非常後悔自己沒看住他。
之前他們聯合騙他說姐姐過幾天就回來,但是時間已經過了,謊言越編越大,阿亞雖然嘴上沒說,但是可能已經起了懷疑。
餘澤害怕他一個人去森林裡,
“今天是誰當值?”族長在人群中問。
有人開口:“本來應該是我,但是我看見塔上已經有人了,就沒上去,還以為我記錯了……”
衆人忽然安靜下來,不約而同地看向高高的瞭望塔,隻見上面确實有個隐約的身影,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
正當大家想沖那人喊一嗓子的時候,餘澤卻突然出聲:“别喊了,不是村裡的人。”
他剛剛掃了一眼,就知道村裡的人都已經一個不留地出來了。
現在在瞭望塔上的那個高大的身影,不是村民。
餘澤感到一絲惡寒從骨頭縫裡冒出來,渾身直冒冷汗。連身邊刮過的微風,都帶着令人恐懼的陰森氣息。
上面的人不是阿亞,他個子太低了,餘澤能認出來……
也不會是喪屍,喪屍肢體僵硬沒有思維,不會爬高……
那是誰呢?
他舔了舔嘴唇,正準備再次開口說話的時候,站在他身邊一直沒有說話的趙修平,忽然毫無征兆地彎弓搭箭,朝着瞭望塔頂端,穩穩地射了出去。
話被生生噎在嗓子眼,所有人都看着那枚箭簇在夜空中劃過一道弧線,但是因為夜色深沉,誰都沒看到到底射中了沒有。
過了一秒。
瞭望塔上的身影晃了晃,翻過圍欄,掉了下來,立馬有人跑去看。
“是個稻草人!”有人喊道。
餘澤陡然松懈下來,這才感到冷汗浸透了外衣:“吓死我了……”
接着,他渾身一凜:“阿亞跑了!”
天知道那個什麼都看不見的小男孩兒是怎麼爬上瞭望塔,把稻草人放上去的,但是事實就是,所有人都被他騙過了。
距太陽落山已經五個小時了,五個小時,他可能已經跑了很遠很遠。
他說出這句話之後,周圍忽然一靜,隻聽到火焰燃燒的哔啵聲。
餘澤本來還以為大家立刻會去森林裡找人,但是愣神之後,他很快也随着大家的安靜而安靜下來。
衆人面面相觑,誰都能看見彼此臉上的恐懼與躊躇。
過了一會兒,族長在沉默中開口:“換下一個人上去輪值,把火把留下,所有的人回去睡覺,明天天亮去找人。”
天亮,距離天亮還有起碼四個小時。
四個小時,足可以讓一個什麼都看不見的小男孩兒被喪屍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沒有人說話,過了幾分鐘,一個接一個的人把火把插在地上,各回各家,其間夾雜着女人和孩子低低的抽泣聲。
餘澤站在原地,一時間沉在回憶裡,沒有反應過來眼前的現實。
最終,他還是被族長的聲音拉了回來,女人的聲音很滄桑也很歉疚:“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是我要為我的族人負責。”
晚上的森林實在太大太黑了,什麼都有可能發生,這樣去貿然尋找,隻會犧牲掉更多人。
從大局考慮,這個選擇完全無可指摘。
更何況,這個孩子最親的親人都已經去世了,不會再有人為他的安危出頭冒險,即使他們都歸屬于同一個村落。
餘澤點點頭,上前擁抱了一下這位族長:“我知道。”
接着,他從身旁的地上抽出一根火把:“我去找他。”
然而他剛走了兩步,就感覺到一個奇大無比的力道抓住他的頭發,将他拖回原地。
趙修平的聲音緊挨着他耳邊響起,令人頭痛欲裂,他隻說了兩個字:
“蠢、貨。”
餘澤跳起來,想要打身後人的腦袋,隻可惜張牙舞爪跟幾天前他抓的那隻兔子一樣,再無力也沒有了:
“你懂個屁啊!”
趙修平的聲音充斥着怒火,“老子不需要懂一個小瞎子的死活,但是你不要壞我的事!”
他一路拖着餘澤往兩人住的地方走去,快要把頭皮也拽下來了,任餘澤怎麼叫罵掙紮都不松手。
餘澤被他一腳踹進屋裡,額頭磕在桌角上,當即流出皿來。
這個時候,村外忽然再次傳來騷亂聲,餘澤連皿都來不及擦就想往出沖,卻被他又一腳踹回去。
趙修平關門落鎖,頭也不回地離開。
餘澤隔着門叫罵:“你個神經病!變态!大爺我不跟你混了!”
仙人掌在床上翻了一個身,繼續睡得香甜,識時務者為俊貓,餘澤要學的,還有很多很多啊。
就在門外,趙修平往騷亂的方向剛走了兩步,身後忽然傳來嗖嗖的風聲,那聲音極低,微不可聞,但是卻撫動了空氣的波紋,傳遞到他的皮膚上。
他一低頭,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一把彎刀,飛快轉身向後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