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宴之後,一切又回到了以前,陸徵終于等到了遊小五的消息,卻并不是什麼好消息。
遊小五滿臉懊喪地搖搖頭:“……山陽公主手段太過厲害,這内宅裡被她整治的跟鐵桶一樣,小人用盡了手段也打探不出半點消息。”
陸徵皺起眉頭,看了一眼一旁的簡餘。
簡餘沉思了一會,問道:“公主府中可有什麼異常嗎?”
遊小五想了一會:“若說異常……那府中倒是有一些啞巴仆役,一般高門貴族是不會用這種身有缺陷的仆從,而且我看那啞巴仆人身上的衣服,也不像是做粗活的,反倒像是内院伺候的一般。”
陸徵和簡餘對視一眼,這個消息很有價值,若非遊小五細心,隻怕也會被忽略過去。
遊小五歎了口氣:“除此以外,公主府的守衛也靈敏地過分,有好幾次小人都險些被抓到,若不是小人機靈,隻怕這會已經被抓緊公主府的地牢了。”
鐵蛋在一旁嗤笑一聲:“機靈什麼,若不是有高人相助,你逃得掉?”
“高人?”
“咳咳……”遊小五瞪了鐵蛋一眼,尴尬地咳了兩聲,“是……有一次小人險些被發現,那侍衛追了小人幾條街,如果不是有高人俠士暗中傷了那侍衛,隻怕……”
鐵蛋十分不客氣道:“兩位大爺,經此一遭公主府的守衛隻會更加嚴密,銀子退給您,小人沒這本事,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遊小五跳起來打了一下鐵蛋的頭:“胡說什麼!”這進了口袋的錢讓他吐出去,簡直跟割了他的肉一般心疼。
鐵蛋漲紅着臉,但還是從貼身口袋裡将兩張銀票遞給陸徵。
陸徵沒有接,他推回鐵蛋的手:“你們也吃了苦受了驚,探不到消息也不是你們的問題,是我沒有考慮周全。”
“就是!”遊小五連忙把兩張銀票搶過來,“陸少爺說得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又瞪了一眼鐵蛋,“吃裡扒外的,再也不讓你管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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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十裡坡,陸徵無奈地歎口氣:“看來隻能再想别的辦法了。”
簡餘說道:“不然我晚上去公主府探探。”
“别。”陸徵連忙制止,“公主府守衛森嚴,遊小五在外面打探消息尚且如此,何況府内,你還是以自身安危為重,而且……”他皺起眉頭,“我很在意那個所謂的高人……究竟是誰呢?難道還有另一方勢力也在打探公主府的消息,幫我們是怕我們打草驚蛇?”
簡餘倒是能猜到那所謂高人是誰派出的,他搖搖頭道:“不用管他,總歸不是有壞心的。”
陸徵狐疑地看着他:“你怎麼知道?”
簡餘輕笑一聲:“我自有我知道的渠道。”
陸徵看了他一眼:“不說算了,沒危險就好。”他想到什麼又問道,“羅大人死了,你們赤甲衛有沒有受到責罰?”
簡餘搖搖頭:“我們赤甲衛一直都守着大理寺監獄,審理官員自有護衛,不歸我們管。”
“那就好。”陸徵松了口氣,那天知道羅洪死了之後,他就一直有些擔心,又不敢問大哥,好不容易從簡餘口中知道沒事,他也能放心。
簡餘看着陸徵認真的神情,原本冷硬的臉部線條慢慢放柔,他伸手搭在陸徵的肩膀上:“你還關心我……我很高興……”
如果是以前,陸徵一定大大咧咧拍回去,好兄弟講義氣!可經曆了容禛那一吓,他對于同性好友的接觸也變得異常敏感,連忙快走了幾步,還故意大聲道:“哎……最近真是好冷啊,啊哈哈哈……”
簡餘看着空蕩蕩的手心,慢慢地收回來,握緊在身側,然後跟上陸徵的步子。
兩人并肩在路上走着,簡餘沒有什麼多餘的動作,陸徵心裡的那些别扭也慢慢去了,他不由得唾棄自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與簡餘怎麼也算是共過患難的好兄弟,他怎麼會對自己有這種感情呢,都是楚王的錯!
這樣想,他的心緒也平靜下來,不由得問道:“你覺得對羅大人的案子有什麼看法嗎?”
簡餘想了想,說道:“兇手殺人必然有目的,羅洪一死,誰最有利?”他分析道,“蘭敬儀做了羅洪多年的副手,羅洪一死,原本他最有可能接任大理寺卿,然而蘭家為了避嫌,最近都閉門謝客,蘭敬儀更是稱病告假,如此看來,反倒不太可能是蘭敬儀了。”
陸徵點點頭:“我也是這樣想,但除了他的位子,會不會還有别的可能?”
簡餘說:“羅洪原本在審理的幾戶我們也暗中查探過,案情早已明白,雖說三司會審,也不過走個過場而已,倒不太可能是他們……”
他的話音還沒落,就看到城門口焦急的阿福,偏過頭問陸徵:“那個像是你的書童?”
陸徵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正好與阿福看個正着,阿福急忙跑過來:“少爺!出大事了!”
“什麼事?”
“蘭大人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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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敬儀被發現死在自家的池子邊,他穿着白色的寝衣,赤着雙腳,臉朝下整個上半身都浸在池水中。
石斛驗屍之後才搖搖頭:“他并非死于溺亡,而是死于利器。”
蘭敬儀的屍身已經被搬上岸,仰面躺着,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能夠很清晰地看到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明顯的傷痕,然而和羅洪不同的是,這道傷口是平的。
石斛道:“蘭大人應該與兇手進行過搏鬥,兇手将蘭大人逼到池邊,然後用腳壓住蘭大人的背,以細索勒住蘭大人的脖子,割斷了頸項緻死。”
兩名捕快将蘭敬儀的屍身翻過來,石斛仔細地看着蘭敬儀背上一個半截腳印,然後慢慢地皺起眉頭。這池子邊上是用鵝卵石鋪成,因此沒有留下明顯的腳印,可是蘭敬儀穿着的白色寝衣上卻有半個腳印,隻是不太清晰。
陸徵正是這時候趕到的,唐敏已經訊問完了蘭家的仆人,蘭敬儀有潔癖,平日裡也不太喜歡人近身伺候,竟是誰也不知道蘭敬儀何時出的事。
這時候,石斛将拓印下來的腳印拿到唐敏這邊來:“唐大人,這個腳印有問題。”
腳印雖然隻有半截,但也能看得出來,這個腳印較窄,也應該不長,石斛道:“這腳印較小,且兇手體重應該較輕,小人覺得這兇手極有可能是女子。”
“女子?!”
石斛比劃着那個腳印,又道:“鞋底不是一般的草鞋或者布鞋,應當是皮質的。”
唐敏蹙起眉頭:“能以皮子做鞋底,這女子必然是出身富貴……”
他的話沒有說下去,陸徹慢慢地走了過來:“中原女子的繡鞋不可能拿皮做底,隻有異族才有這樣的習慣……”而最近燕京唯一符合條件的女子,就是黛兒公主。
唐敏和陸徹對視一眼,都感覺到了案子的棘手,哪怕是黛兒犯案,可她作為羯人一族的公主,如果沒有明确的證據,他們根本就不能對黛兒怎麼樣。
唐敏拱了拱手:“此事隻怕要辛苦陸大人禀報陛下再做決斷。”
陸徹臉色一沉,皮笑肉不笑道:“這案子是唐大人審理的,隻怕本官要和唐大人一同向陛下禀報才是。”
兩人誰都不想去接這個爛攤子,先是羅洪,再是蘭敬儀,這可不同于先前剝皮案死的都是無關緊要的平民百姓,兩名朝廷命官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案子還牽扯了羯人,可想而知永甯帝會多麼憤怒。
正在這時,陸徵喊道:“大哥,有發現!”
陸徹連忙走過去,唐敏也不甘示弱,兩人走到陸徵和石斛身邊,石斛正抓着蘭敬儀的右手,他的右手指縫中沾滿了泥土,但細看還是能看出裡面的暗紅色。
石斛說道:“蘭大人這指縫中有細碎的皮肉,很有可能是兇手的。”
陸徹點點頭:“他既然與兇手搏鬥,讓兇手負傷也很有可能。”
唐敏眼睛一亮:“如果身上有傷,那兇手怎麼辯解都說不清了!”
陸徹冷聲道:“唐大人可要想清楚了,萬一你判斷失誤,陛下那關可不好過。”
唐敏的神情又有些猶豫,石斛也隻說是可能,可現在這情況,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他咬咬牙道:“不管怎麼樣陛下都會要責罰,本官倒甯肯死得明明白白,總好過當縮頭烏龜。”
“本官也正是此意。”陸徹也淡淡道,“本官協理此案,自然一切以唐大人為主。”
兩人争鋒相對,誰也不讓誰。
陸徵卻冷不丁地插了一句:“我想……羅大人的案子,我大概已經有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