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燕匆匆的朝酒店趕,心跳也猶如她走路的踢踏聲,撲通撲通。一路上,張瓊和胡茂林十指相扣的畫面不停的在她的腦海閃現,刺激着她的神經。
如果說範茹鈴一個秘書跟她的上司有一腿,當她老闆的小三,情//人,某種程度上,她還感覺想得通,畢竟這年代,社會風氣也好,人們的觀念也罷,不比她父母那個年代了。範茹鈴為了出人頭地,為了更好的物質生活,甚至還可以說為了愛情,委身曹澤明,也并非是一件駭人聽聞的事。
然而,張瓊到底是為了什麼?錢?權?還是愛情?在鄭燕的眼裡,胡茂林就是一中老年人,而且有家有口,雖然貴為出版社的主編,但不論是錢和權,其實都很限,因為出版社并不是他的,是個國企,他也不過是個高級打工仔而已。國企的人事制度和獎勵制度自有一套章法,并不能像私人企業主那樣,比如王勃,可以随意提拔和加薪。
至于愛情?鄭燕也一想胡茂林的年齡和家庭,她就直打了一個哆嗦,感覺自己如果是張瓊,哪怕一輩子當尼姑,也永遠不可能跟胡茂林發生那種超越上下級和超友誼的關系的!
那張瓊到底為了什麼?
想不通,她完全是一點也想不通!
回到酒店自己的房間,鄭燕喝了一口水,讓砰砰直跳的心髒慢慢的平複。她感覺當時撞見兩人的時候,自己的表現還是太嫩了一點,雖然臉上很快恢複了鎮定,裝作沒看見似的,但是在乍然看到兩人親密牽手的那一刹那,震驚的表情還是在臉上維持了好幾秒,也不知道那兩人看沒看出自己看出了他倆的關系。如果知道了她知道,以後大家見面,倒是一件很尴尬的事。
給父母打了個電話,随便說了兩句,她母親就吹着讓她挂電話,說漫遊費貴。每天晚上問候家人,給父母報平安算是鄭燕的例行公事,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三五兩句,向父母道了晚安,鄭燕也就挂了。
之後,就是給男朋友任偉打。
男朋友顯然比她父母黏糊得多。不過這段時間兩人每天晚上都要通一次電話,而且時間還不短,該說的話其實也說得差不多了。想着回酒店已經有這麼長一段時間了,自己的那位小老闆估計已經洗了澡,該她這個助理去給老闆收拾殘局,收取對方換下來的髒衣服,鄭燕就打算結束和任偉的通話。
然而,今天晚上的任偉不知道為什麼話卻有點多,談興正濃,讓鄭燕别挂電話,跟他再聊聊,還說反正電話費也不需要她付,不打白不打。
任偉這麼一說,莫名的,鄭燕就感覺有些不舒服。的确,隻要是出差,她在外面打電話的電話費都是實報實銷,不論她打多少,哪怕一千兩千,都可以找老闆報賬,但是鄭燕卻不想這樣。她覺得自己這位小老闆,小學弟對她已經是太好了,太關照了,如果在打電話這點小錢上她還要去占公司便宜的話,那也實在是太過貪得無厭――出于公事的溝通交流倒也罷了,跟男朋友煲電話粥的長途漫遊,也要老闆買單,這算什麼事?這段時間和男朋友的長途漫遊費,鄭燕大緻都記了一下時間,到時候出差結束,報賬的時候她會把這部分私人費用扣出來的。
“好啦,任偉,我有個電話進來,可能是公事,就這樣吧。拜拜。照顧好自己。”見自己的男友依然在電話那一頭喋喋不休,沒完沒了,鄭燕無奈,隻得找一個借口。
“讨厭!你這工作,怎麼一點私人時間都沒有啊?”聽筒裡傳來任偉不悅的聲音,他還有一肚子話想對自己的女友擺呢。
“我現在是出差在外,哪有什麼私人時間嘛!就這樣吧,偉,你也早點休息,給你的獎勵,波――”說完,鄭燕便挂了電話,而且難得的在電話中“親了”男友一下。
挂了男友電話的鄭燕打開自己的房門,去按王勃的門鈴。幾秒鐘後門開,小老闆果然已經洗了澡,身上已經換上了不同的衣服。
“王總,我是過來看有沒有衣服需要洗的。”鄭燕對王勃說。經過好幾次的練習和實踐,她已經能夠較為平靜的接受幫王勃洗衣服,包括洗襪子,洗内//褲的現實,盡管在用手抹上香皂搓洗的時候,她還是會浮想聯翩,感覺尴尬和不自在,不過那已經是後面的事了,隻是過來取衣服的話,她已經能夠做到自然而然。
“嗯,有兩件。就在浴室,你自己取吧。”王勃笑着道。
“嗯。”鄭燕點了點頭,轉身走進了洗手間。
在洗手間從地闆上撿起王勃髒衣服的時候,鄭燕突然想到了前不久在酒店外自己撞見的那一幕。
“不知道王總知不知道張姐和胡主編之間的關系。”她想,然後,她又想到了自己要不要向對方彙報這一秘密。從道義上說,她是不應該像長舌婦一樣把人家的關系到處傳播的;但是從情感上來講,王勃并不是别人,而且跟胡茂林,張瓊之間的關系比她要深厚得多,她都知道了,王勃如果還被蒙在鼓裡,那也有點說不過去,而且容易讓自己的老闆某些時候造成對情勢的誤判。
總之,她覺得王勃知道要比不知道好,而且她相信,對方即使知道,也不可能到處去說的。
想了想,她最終還是決定向自己的領導報告自己的發現。
“燕子,還有事嗎?”王勃見鄭燕取了他的髒衣服後沒有像往常一樣離開,而是來到正在筆記本電腦前回着郵件的他的跟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也……也沒什麼事。”鄭燕見王勃正在忙,在洗手間内醞釀了半天,已經繞到了喉嚨口的話一下又咽了下去。
“你這表情可不是沒有事情的樣子。說吧,師姐,我洗耳恭聽――你是不是見到我在寫郵件怕不好意思打擾我是吧?放心,我這郵件隻要在今天回了就OK,你不用擔心。”王勃笑了笑,“啪”的一下合上了筆記本的蓋子。
鄭燕見王勃合上了筆記本的蓋子,這下是不說也得說了,咬了咬嘴,擡頭看着王勃的臉,試探着問:“王總,你……知道……張姐的男朋友是誰麼?”
王勃一怔,沒想到鄭燕會問這個問題。但他立刻就反應過來,心想,莫不是自己這位俏師姐發現了什麼吧?這才一周不到,嗅覺倒是挺靈敏的。
但王勃沒直接回答,隻看着鄭燕的臉,笑着反問:“怎麼,燕子,你知道?”
鄭燕再次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猶疑的目光很快變得堅定起來,吸了口氣,對王勃說:“王總,剛才我下去買充值卡,碰到了胡主編和張姐,他們……他們手牽着手,然後看到我很快又撒手分開了。”
“果然是‘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王勃心道。他笑了笑,看着鄭燕搖頭歎息說:“唉,那兩人,實在也太膽大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秀恩愛,也不怕被熟人撞見,大概覺得這裡是南京而非北京,所以膽子就大了起來吧。”
鄭燕目光發亮,臉上帶着難以置信的表情,失聲道:“王總,這麼說,張姐和胡主編……”
“不錯!範茹鈴跟曹澤明是什麼關系,他們兩人就是什麼關系!”
“可是,為……為什麼……”
“你問我,我問誰?”王勃攤了攤手,“感情的事,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偶然,機緣,情非得已,水到渠成,老天爺成全……讓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分開的原因很多,但走在一起的原因更多,任何一個因素占了主導,同時撥動了兩人心中的琴弦,都可能促使他們在一起。
“不過,老胡和張瓊的結合,多少有點驚駭世俗,不大容易被一般人接受。所以,燕子,雖然被你無意中撞見了,你就當什麼都沒看見吧,平時該怎樣還怎樣,就當不知道。老胡和張瓊都是不錯的人。剛才我說他們跟範茹鈴和曹澤明一樣,其實還是有些不一樣的。他兩人之間,感情方面的因素可能多一些吧,物質利益方面的糾纏,倒是沒那麼多――老胡一屆文人,也拿不出多少錢來。吟詩兩首倒是有可能!”
“哦!”鄭燕點了點頭,似乎在思索王勃的話。不過,她還是有些想不明白,不明白張瓊為什麼會喜歡上比自己大那麼多,而且還是一個有家庭的男人。她跟王勃道了别,說了晚安,便抱着王勃的髒衣服回了自己的房間。
今天晚上的鄭燕注定要有些睡不着了。範茹鈴和曹澤明,張瓊和胡茂林,都是老少配,以及還有一個讓她不太敢想的共同點――下屬和上司――,一個接一個,一樁又一樁,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難道這就是這個社會的本質?以前的自己把這個社會想得太好了麼?
鄭燕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她以前堅持的一些價值觀和人生觀受到了很大的挑戰,且并不是百分之百的,天然的正确和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