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
”那是得她吃驚,聖駕降臨,擱誰都得亂。
帝恁熟地推開門走進來,跟自家似得——他這沒哪天不抱着她睡,兩人已親熟的,帝私下任她打罵還得跟乖乖一樣哄,她也就心皿來潮想起來自己的職責,瞧就似這會兒,多“負責”地還往外張望,多會警戒似得。
帝把她一同拽進來,“就襄陽開車送我來的,沒事,你不大驚小怪誰也不知道我是誰……”
子牛嘟嘴“你今天怎麼這麼閑。
”
帝已經靠她床上,一手肘舒适地撐着身子,撿起她趴一床的玩意兒拿起來瞧,看一件放一件,笑,“你這哪兒淘來的,都是好玩意兒呢。
”
嗯,什麼樣的人都得挨得近、拿時間處才曉得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九五之尊怎麼了,處久你照樣會發現他也是大俗人,貪玩,會玩,甚至頑劣。
帝嘴皮子可利索,私下損起人來才氣人!
他不說他不立皇後了嗎,把妙智那一衆曾經“他的皇後人選”批得一文不值!
挑剔嫌棄的……“那你當時怎麼不跟你父皇皇姐說實話,”子牛揪他臉皮,覺着他就是個“二皮臉”,不,“千皮臉”,又厚又多樣,平常裝得多深沉似得,心裡的鬼九九才多!
“說什麼實話,說我喜歡你,我隻想立你當皇後……”還沒說完呢,子牛就扳踢的,帝把她纏得更緊,“看看看看,你們都聽不得實話,那我講出來有狗屁用……”得把子牛親服!
這會兒子牛又在床邊坐下,憂慮地“你還沒說怎麼這閑。
”從前看他日理萬機的,子牛就怕自己當了禍害,影響了他的作息。
帝兩腿一撈,起身将她擁進懷裡,手裡拿着那隻青銅小公雞“嘬”她耳垂,心愛地小聲說“我一早起來就在你耳朵邊兒嘀咕那麼久,你個小懶豬真是一句話沒聽見去……”子牛又霸橫起來,拿手上洛陽鏟噘嘴去劃拉他青銅小公雞,帝也陪她玩,兩個跟小孩兒似得你來我往,不多會兒,瞧她嘴還噘着,人已經是笑模樣了。
帝給她把“洛陽鏟”戴在脖子上,“這是多好的金鏟子……”他是天下好東西堆着見的人,哪樣的好處說不出一二,金算盤他說了哪兒好,那隻青銅小公雞他說了哪稀罕,這枚“洛陽鏟”他更是贊不絕口,叫她戴着,好看!
這也看出帝是把她“舉起來”寵,不是專門說“我給你的才是最好的”,無論哪兒得來的,“隻要是你看上眼的”那才真是最好!
之後,帝就跟普通男人一樣,“不示弱”,不能“對她的一片心”被人比了下去——自然,這世上,誰又有他這樣的氣魄。
龜離行宮,比裳西行宮離大紫陽宮還要遠些。
從前這邊有特别精美的壁畫,之後毀在靖遠帝的寵侍王捺手裡。
靖遠帝三十年不上朝,朝堂全交給了自小服侍他的老內侍王捺掌管。
王捺好修仙,選定龜離行宮做長居之所。
據說這老奴每天起得很早,喜歡背手到處轉悠,就像一個老農,看看他的宅院。
他對幾座宮殿裡的壁畫有點不滿,暗乎乎的,看着有點眼花。
亮堂一點多好呢,他遂找來人,拎來一桶石灰。
草紮的刷子裝上一個長把,在石灰桶裡蘸一蘸,開始他的粉刷。
第一遍石灰刷得太薄,五顔六色還隐隐顯現,農民做事就講個認真,他再細細刷上第二遍。
這兒空氣幹燥,一會兒石灰已經幹透。
什麼也沒有了,唐的笑容,宋的衣冠,洞中成了一片淨白——看他害不害人!
不僅如此,當幾面牆壁全都刷白,中座的塑雕就顯得過分惹眼。
在一個幹幹淨淨的農舍裡,她們婀娜的體态過于招搖,她們柔美的淺笑有點尴尬。
老奴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她們這就是不要臉,嘲笑他身殘不中用!
他吩咐去拿來幾個鐵錘,才幾下,婀娜的體态變成碎片,柔美的淺笑變成了泥巴……
車上,帝向她說起這一切,子牛憤怒得都握緊了拳頭!
所以太皇從來不帶她去龜離行宮,那邊也荒廢一片,除了常年守行宮的人,方圓也圈起來,不常有人入。
帝歪頭瞧她,“父皇一度很推崇王捺的政見——我告訴你這些,不算挑撥吧。
”瞧眼眸裡的小閃爍。
子牛揪他臉,“就是挑撥!
”帝得逞地笑,真的,頗為頑劣。
帝在這斑駁的龜離行宮真做了件“十分得她心”的事兒!
帝的審美有一套,
他也太深谙子牛的眼光,
他把子牛喜愛的漫畫書成套成套從世界各地“一版二版再版”地全招攬來,
而後,
從天到地摞在從前壁畫遺址的宮牆邊,也不是瞎摞,根據漫畫類别分放在不同的遺址宮殿裡。
譬如恐怖系列,就安放在光線較弱、破壞得最稀碎的牆旁,一盞孤燈下,那觀看的意境……
可想,子牛有多雀躍……
帝對她的“一片心”比他的父皇更用力,更專癡!
前頭提到過的“人讓風筝”已見一斑。
……
子牛曉得有“王捺”這麼個禍害的一天,巧得很,翀心當晚也遇見了“王捺”。
不過是個模糊的內侍身影,指引着她往“德普”方向,輕柔的聲音,“我有寶貝在大教堂,英繭也在那兒……”
英繭!
翀心一下驚醒,
英繭前往德普後,這還是她頭回夢見有關她的信息。
起先,她并未在意,畢竟英繭行程,事關内宮密事,子牛不提、他們也不得關心。
可接下來連着三天,翀心都做夢聽到這個輕柔的聲音!
——翀心想來想去,決定親往德普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