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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紅燒獅子頭

緘默蜜碼 途南 3620 2024-01-31 01:10

  一晃兩天過去,特偵組馬不停蹄地把案件相關的證人全都走訪了一遍,然而,仍舊沒有任何新的線索出現。

  李非魚窩在辦公室的沙發裡,目光第一百零一次滞留在卷宗的某一行文字上。

  那是第一名死者高鈞的生平經曆,鑒于他是個知名商人,交際圈子極為廣泛,可想而知那些被牽連出的名字大半都隻是泛泛之交,甚至連他的真實為人都不大清楚,無論怎麼詢問,也隻能給出人所周知的“年輕有為”“熱心慈善”之類的評價。

  和媒體的宣傳詞沒什麼兩樣。

  而高鈞的親戚和朋友,也不知是被這些說辭洗了腦,還是秉承着人死為大的想法,應對警方的說辭也同樣光鮮亮麗,卻讓人摸不到實處。

  不過倒也不是完全沒有突破點。

  比如那位泛舟文化傳播公司的老總,李彧。

  這位李總别的本事還在其次,唯有識人的眼光随着年齡的增長而與日俱增,這幾年來,幾乎到了從無錯漏的程度。

  至于李非魚為什麼知道這一點……

  她歎了口氣,對着電話對面響起的男聲說道:“爸,你是不是和前陣子死掉的那個高鈞做過生意?今天周五,我晚上去你那,你和我說說呗。”

  對面回了句什麼。

  她略加思索,便答應道:“現在也行,那就不耽誤你晚上酒局了。嗯?不行,按規定得至少倆人一起……不啊,就因為你是我爸,我才更不能讓人挑毛病呢,嗯,那就這麼定了,待會見!”

  挂斷電話,她抓起外套直奔天台,不出意料地,顧行正在老地方抽煙。

  李非魚往新加固的欄杆看了眼,不由又想起了她剛來的那天,嘴角一抽,徑直走過去,按住顧行夾着煙的手,在對方無奈的注視下翻出一盒薄荷糖,一本正經地說:“科學研究表明,吸煙也會加重胃炎和胃潰瘍,并且,作為你的同事,我一點也不想因為二手或者三手煙而患上肺癌。”

  顧行對前半句沒什麼反應,卻在聽到後半句的時候皺了下眉,他幹脆地掐滅了剛剛點燃的煙,把薄荷糖接過來,問道:“什麼事?”

  李非魚苦笑:“陪我去見個死者的生意夥伴。”

  泛舟文化傳播公司就算稱不上财大氣粗,但至少在省内也頗有名氣,公司坐落在四環路邊,占了一整座四層樓,外面還開辟了一大片花園,十分注重工作環境的樣子。

  作為能做出這種安排的公司老總,李彧看起來很是随和可親,年過五旬的人了,但外表并不顯老,身材保持得也不錯,一副風度翩翩的儒商風範。

  兩人到達的時候,他已經等在了日光室的咖啡廳裡,見到來人,他并沒站起來,隻是稍微側了下身:“這位是?”

  李非魚聳聳肩:“頂頭上司,姓顧,顧行。”

  李彧這才起身伸出右手:“哦?顧隊真是年輕有為,幸會幸會。”又笑問:“想喝點什麼?咖啡,還是茶?”

  他詢問的時候李非魚已經把桌邊的飲料單看完了,招呼服務員:“一杯espresso,一杯溫水,加上一份芝士蛋糕和你們這拿手的南瓜華夫餅。全記在你們李總賬上。”

  她點餐十分熟練,一副吃冤大頭的架勢,李彧還是一派慈祥:“非非就是這樣的脾氣,顧隊多擔待些。說起來,你也不要客氣,喜歡什麼就……”

  沒等他說完,李非魚打斷道:“水和華夫餅是給他的,他有胃病,吃不了别的。”說着,往咖啡裡倒了點奶,拿勺子攪了攪,直截了當地問:“爸,那個高鈞為人究竟怎麼樣?”

  李彧沉吟片刻,說道:“高鈞啊,挺好的,工作努力,人也很有信譽,還總給貧困地區捐款修路什麼的,也算是年輕一代裡面的領軍人物了吧,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真是可惜了。”

  李非魚手指一松,小勺子“叮”一聲落回了碟上,幾點咖啡在白瓷上濺開。她不擡頭,隻是語氣裡面多了三分譏诮:“我是警察,不是記者,您老能不用那套接受采訪的腔調麼?”

  顧行蓦地偏頭看向李非魚,她說的是“我是警察”,而不是“我是你女兒”,就算他談不上善解人意,但這個時候仍然明确地感覺到了不對勁。

  這種異樣的感覺一閃即逝,讓人沒來得及仔細分析,李彧便笑道:“非非,你這是一定要讓我說點死人的壞話呀!”

  李非魚這才擡起了眼睛,喝了口咖啡,無動于衷地彎起嘴角:“對啊。”

  李彧對她這副憊懶的态度倒也不以為忤,想了想,說道:“好吧,那我就說句不怕得罪人的實話。高鈞這幾年确實像我之前說的那樣,這不是假話,但這個人我還是不想深交,你看着我們生意上有不少合作,可那是沒辦法的事情,私人上,我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原因無他,我覺得這個人隻能共富貴,不能同患難,一帆風順的時候他是個好人,請客吃飯修橋鋪路,大方得很,可一旦遇到挫折低谷,他恐怕就……”

  “承受不住?”李非魚含蓄地追問。

  李彧笑了笑,眼睛微微眯起來的樣子不愧是李非魚的親爹,些微的嘲諷從他看似和藹的笑容裡泛起來:“承受不住還算好的,我總覺得要是真到那時候,他說不定會……嗯,姑且算作破罐子破摔吧,總之會把其他人也拉下水一起倒黴。”

  李非魚覺得他本來想說的詞是“铤而走險”。

  不過剛說完,李彧就又擺了擺手:“隻是個人感想,畢竟高鈞始終順風順水,他那公司前景也好,我這點擔心一直沒能驗證,說不定隻是人老了之後的杞人憂天而已。”

  聽李彧說這幾句話的工夫,顧行的手機已經在衣袋裡震動了三四回,等到他那邊終于平靜下來,李非魚這邊又開始收到連番的電話轟炸,這大概是真有正事,她猶豫了下,見李彧似乎沒有下文了,便接起了電話。

  陸離明顯松了口氣,但語氣仍舊頗為沉重:“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先聽哪個?”

  “……稍等。”

  李非魚三兩口把剩下的蛋糕吃光,沖李彧揮手:“我們先走了,有事。”

  等上了車,才開了外放:“說吧,顧隊也在旁邊。”

  陸離:“那就先說好消息吧,技術那邊有進展,張岱業的銀行賬戶找到了,本市商業銀行開的戶,裡面有幾百萬來路不明的資金,而且轉賬比較頻繁,老餘追蹤了下,發現支出轉賬基本都是一次性的,很少有和相同賬戶間的重複交易,其他信息他們還在繼續複原。”

  這确實是個令人精神一振的線索,但不知為什麼,陸離的聲音裡感受不到多少喜悅。

  “壞消息呢?”李非魚把手機扔到顧行手裡,發動車子。

  “壞消息……”陸離沉默了兩秒鐘,平鋪直叙道,“第三名死者被發現了。”

  李非魚連離合都忘了,直接一腳刹車踩到底,車子猛地停了下來,把後面等車位的司機吓得直按喇叭。

  顧行沉聲問:“在哪?”

  陸離道:“五環邊上,水韻名城小區。”

  這次的案發地與前一起案件一樣,都在龍江市内,環境還算不錯,但仍無法與市中心鬧中取靜的高檔小區相比,主要的業主群體是比普通中産階級生活條件更好一點的富裕人士。

  本市人也因此給這裡起了個别名,叫高管小區。

  案發的躍層公寓也不例外,按照物業那裡的登記資料來看,業主是個合資企業的高管,據說眼下正在M國出差。

  兩人趕到的時候,初步現場勘察已經結束,但屍體還沒擡出來。

  “是女的?”

  剛進入現場,李非魚就訝然地和顧行對視了一眼——這樣一來,各死者之間,就連性别這個共同點都沒有了。

  陸離站在屍體旁邊,沒有作答,而是往他們旁邊的牆壁上指了指:“先看看這個吧。”

  在與門同一側的牆上,也是正對着死者的方向上,有人飽蘸鮮皿,龍飛鳳舞地寫了個巨大的“七”字。

  皿液順着牆面蜿蜒流下,暗紅的字迹,配上雪白的牆壁,形成了極強的視覺沖擊力,李非魚不由怔了怔,目光鎖定在那個鮮皿淋漓的大字上,半晌才回過神來,喃喃自語:“太奇怪了……”

  三名死者,三個不同的現場,三種迥異的“七”的表達方式,這樣的畫蛇添足究竟是為了什麼?

  但她也立刻就意識到,無論是什麼原因,這起案件等于是闆上釘釘地把七宗罪的說法坐實了,之前一次兩次還能說是巧合,但第三次在現場出現代表七的意象,則隻有一個答案,那便是,兇手本人承認了媒體的這種解釋。

  也就是說,無論之前兇手是怎麼想的,他現在都已經決定了,從今天往後,他還要再殺四個人。

  而且每一個人,都會用這樣殘忍而皿腥的手法。

  李非魚快步走上前去,布置溫馨的卧室裡,女死者背靠梳妝台一角,歪倒在地上,四肢關節處傷可見骨,尤其兩隻胳膊,幾乎被利刃切了下來,但這還不是最讓人心底生寒的部分,更加可怕的是她的臉,她的頭顱後仰,臉皮被一點不剩地剝了下來,兇手似乎手法不夠熟練,下手深一刀淺一刀,幾乎把那皿紅的腦袋給剜成了顆紅燒獅子頭。

  而被剝下來的零零碎碎的臉皮,則連同幾件珠光寶氣的首飾一起,全都塞進了死者大張的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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