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再長,也有自己的盡頭。
三天的行程後,風影樓終于找到了陳徒步的家。
出現在風影樓面前的,是一幢古香古色,充滿歐式風格的三層别墅,看它的建築材料,還有那兩根已經出現了絲絲裂紋,卻依然挺立如屹的門庭廊柱,如果風影樓沒有猜錯的話,這樣一幢座落在鬧市區裡的别墅,至少已經擁有了上百年的曆史。
曆代能居住在這裡的主人,更是非富則貴的一方人傑。
面對這樣一幢代表了身份與地位的别墅,風影樓卻輕輕皺起了眉頭。
他真的不明白,以陳徒步家裡人掌握的權力與地位,為什麼會允許有人在他們的家園附近這麼做!
放眼望去,除了這一幢古香古色的别墅,附近方圓幾百米内的所有房屋,都已經被推土機鏟平,那一堆堆破破爛爛的磚瓦堆礫,似乎仍然在對每一個人默默訴說着,這條擁有悠久曆史的街道,曾經如何的繁華。
沒有了道路,沒有了左鄰右舍,切斷了供電,沒有了自來水,甚至連四周的地基,都被人直接挖開,隻剩下這幢别墅,猶如一座靈塔般,孤獨的屹立在這一片破敗,但是也許一兩年後,就會比以往更繁華的廢墟當中,癡癡守護着它曾經的世界。
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正在不停的按着門鈴,也許是裡面沒有人,也許是裡面的主人,已經不願意再理會這種不受歡迎的客人,所以門一直沒有開。
最後這兩個男人,隻能帶着一臉悻悻然,跳下高高的地基,踏着滿地碎石瓦礫,走向遠遠停在外面的一輛汽車。
“我艹,一個老而不死半截身子踏進棺材裡闆裡的老太婆,一個死了丈夫沒人要的寡婦,八成都是心理變态,要不然的話,為什麼老闆都出到兩千萬了,還是在那裡象兩個棒槌似的不松口?
”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他卷起了自己的衣袖,扯松了自己那代表斯文與禮儀的領帶,道:“我們的工程,就因為她們這最後一個釘子戶,硬拖了大半年都沒有動工,我們天天往她們家裡跑,跑得腿都快細了,磨破了嘴皮子,結果她們倒好,現在幹脆連門都不開了。
我看,就是我們對這幫老娘們太客氣,客氣得讓她們登鼻子上臉了!
”
“這你就不懂了吧,”後面的男人到了這個時候,臉上還帶着笑容,但是在風影樓看來,他笑得真得是好假,“人家以前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據說幾十年前,當家的男人,也是軍隊裡的一号人物。
要不是考慮到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可能被反咬上幾口,你以為老闆的脾氣,真的好得可以任由她們得瑟這麼久?
”
“我呸!
”
走在前面的男人,瞪了一眼和自己擦肩而過,同樣以那幢别墅為目标的風影樓,他突然提高了聲音:“拔毛的鳳凰不如雞!
”
風影樓的身體微微一頓,但是他什麼也沒有說,隻是邁着猶如鐘表齒輪般精确的步伐,繼續抱着懷裡的背包,走向了那幢孤仃仃的别墅。
“鈴鈴鈴……”
不要說是這幢至少擁有一百多年曆史的别墅了,就連門上的電鈴,按下去發出來的聲音,都是最古老,猶如鬧鐘般單調的鈴聲。
但是踩着門前那條細細碎碎,用雨花石鋪墊出來的小路,看着足足兩米多寬的大門上,那縱然經曆了百年蒼桑,依然美奂美侖,散發着幽幽光彩的黃銅浮雕,在單調而枯燥的鈴聲中,風影樓卻自然而然的感受到了一股和周圍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竟然如此格格不入,來自曆史的深沉與厚重。
那兩個雖然穿上了西裝打起了領帶,但是還是無法掩飾身上江湖氣息的男人,之所以離開别墅後,才敢背後亂罵,大概也是因為站在這幢曆史悠久的建築物前,已經隐隐會明白,雖然已經人事兩非,但是這裡生活的人,仍然不是他們這些小混混,能夠輕辱的對象。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這幢房子我們不賣,更不會從這裡搬出去,看着你們把它直接推倒!
你們再來說多少次,問多少次,我的答案都是一樣!
電斷了,我們可以點蠟燭,水沒了,我雖然隻是一個女人,也可以每天從外面拎回來兩桶水,兩千萬是很多,但是,想要用這樣的價格,買走我們最珍視的家園,還差很多很多。
你們請回吧,麻煩你們轉告你們的老闆,請不要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
”
隔着大門,房間裡傳來了一個雖然已經被打擾得不勝其煩,但是談吐依然得體,不亢不卑,不失大家風範的聲音。
雖然她并沒有打開大門,但是出于擁有相當教養,所積累出來的禮貌,她仍然拉開了大門上的觀查窗,當她看清楚了風影樓那張年輕的臉,她不由略略一怔:“請問,你是哪位?
”
不用去問,風影樓就已經可以确定,眼前這個全身都是書卷的味道的女人,就是陳徒步的母親。
縱然時光已經帶走了她的青春,讓她的皮膚不再猶如牛奶般的晶瑩剔透,但是,時間卻并沒有辦法帶走屬于她的美麗。
她的眼睛裡帶着淡淡的柔和,和用知識與修養,融合起來的世事霍達與灑脫,而她的臉上,那微微一怔後,随之揚起的禮貌笑容,更溫柔得猶如春風拂面。
事實上,三月的春風,又怎麼可能有她的笑容中,這股醉人的風華?
面對她,相信任何一個人,都會驚歎于她的氣質與風度,而忘了她的真實年齡。
也就是因為從她的身上繼承了四五分的風度,陳徒步才會在學校裡,擁有了驚人的個人魅力。
“我叫風影樓,是陳徒步的朋友,我們在同一間學校學習。
”
站在大門裡面的女人,臉上露出了一個驚喜的笑容,随着“哒”的一聲輕響,大門上的鎖被打開了。
當她拉開大門,帶着一臉的微笑,歡迎風影樓這個來自千裡之外的客人時,風影樓的目光,卻不由自主的的落到了她的雙手上。
她的手指纖細而修長,和她身後大廳裡那架質樸的鋼琴彼此應和,形成了混若天成的畫面。
但是,也同樣是這雙手,打破了她身上,那無處不在的風華天成。
也許隻有風影樓這樣的人,才能敏銳的捕捉到,她因為經常從事某種體力勞動,手指骨節微微變粗的現實。
風影樓的目光,最後落到了同樣放在大廳裡的兩隻水桶上。
鋼琴,水桶,一雙充滿藝術美感,卻不再完美無暇的手,就是這三樣東西,竟然讓風影樓看得有點癡了。
“請進來吧,”她似乎看出了風影樓的目光轉動,更看出了風影樓的心理變化,但是她卻比毫不以為忤,微笑着道:“我聽徒步說過,你們這些在同一間學校上學的孩子,都是不折不扣的怪胎。
你們除了清水,幾乎不喝任何帶有刺激成份的飲料,但是你一定要品嘗我泡的九連環。
”
無論風影樓現在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情,他仍然忍不住問道:“九連環?
”
“是茶。
”她回答得風淡雲輕:“俗話說得好,一樣的米,養百樣的人。
其實茶,也是一樣。
一樣的水,一樣的茶,用不同的火候和心情,就能煮出不同質感的茶。
一杯為客人生津止渴,二杯讓客人齒頰留香,三杯猶如輕風拂面,四杯請客人心靜如谷,五杯道盡主人熱情如火,六杯傾訴有朋自遠方來不樂說乎,七杯……”
風影樓怔怔的聽着,他知道中國的茶道源遠流長,但是他真的不知道,用九杯清茶,她就能煮出一番海闊天空。
事實上,靜靜聆聽着她的娓娓訴說,一股高山流水,幽泉微湧的感受,正在風影樓的心頭滋生,不知不覺間,已經輕輕掃掉了他長途跋涉的旅途勞頓。
她明明關心自己的兒子,急切的想要知道陳徒步近況,卻更關心遠道而來的客人。
直到她搬出一套茶具,真的準備為自己沏茶,風影樓終于忍不住開口了:“你們被外面的人逼成了這樣,為什麼不找人幫忙?
”
剛才那個兩個房地産公司的職工說得沒有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風影樓絕不相信,有資格進入第五特殊部隊的陳徒步,他的父輩,甚至是祖輩,所有的人脈關系,都因為“人走茶涼”這句話,斷得幹幹淨淨。
就算是真的沒有外援了,哪怕是打電話給陳徒步,她們也絕對不會落到現在的地步。
“我們陳家,什麼時候落魄到要四處乞求幫助的時候了?
”
正在煮茶的女人還沒有回答,一個枯澀幹硬,帶着岩石般堅硬和壓迫感的聲音,就從二樓傳下來。
在風影樓擡頭注視下,一個頭發花白,身闆卻依然硬朗的身影,沿着樓梯,慢慢走了下來。
她長得并不高,很瘦,鋒利中帶着高高在上氣息的眼神,還有她總是下意識的抿起嘴唇,直至在臉部形成的那兩條深深印痕,都清楚的說明,她并是一個過于嚴厲,很不好相處的人。
果然,她走下來後,望着自己的兒媳婦,張口就是斥責:“婉玫,你連對方的根底都不知道,就憑他說的一句話,就忙不疊的把他請進了家裡,如果他是對方請來,摸我們家底的人,你不是被别人賣了,都還要傻傻的一邊煮茶,一邊替别人數錢?
”
被婆婆稱為“婉玫”的女人,輕輕的搖頭,她擡起頭望着風影樓,低聲道:“我一看他就覺得心裡親近,他沒有惡意。
”
奶奶輕哼了一聲,她的目光毫不避諱的在風影樓身上來回打量,可能是風影樓身上,那股最優秀職業軍人的氣息,讓她感到滿意,同時她也清楚的明白,能進第五特殊部隊,代表了什麼,她略略收回了眼睛中居高臨下的意味,但是她問出來的話,仍然壓迫感十足:“象你這樣的年齡,還應該在學校裡接受訓練,你怎麼會跑到這裡?
”
風影樓回答得很幹脆:“我被淘汰了。
”
果然,他一句話出口,婉玫的眼睛裡,露出了淡淡的同情與溫柔,但是她又迅速轉頭,不想讓風影樓因為她眼神裡的憐憫而感到難堪。
而居高臨下看着風影樓的奶奶,臉上卻已經毫不客氣的露出了拒人于千裡之外的表情。
她突然道:“你在學校裡時,是徒步的朋友?
”
“是!
”
“以後你們就不是了!
”陳徒步的奶奶,斷然道:“我從小就教導徒步,要結交有益的朋友,要和比他強的人去學習,而不是自甘墜落,天天想着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
風影樓輕輕吸了一口氣,到了這個時候,他終于明白,為什麼陳徒步明明擁有一顆赤子之心,可以為了救他,不惜以身犯險,卻會為了得到教官更多的關注,不惜踏着他的肩膀向上爬了。
也許,她的丈夫,曾經在軍隊裡風光一時,也許她的兒子,也同樣在軍隊裡嶄露頭角,但是他們都因為各自的原因,消失了,死亡了。
讓她感到光榮的權力與地位不再,但是她卻依然頑固的死守着曾經的尊嚴,不願意放低身段,去面對現實。
就是因為渴望重新獲得被人尊重的快感,就是因為想再次擡起自己已經被現實壓迫得,隻能在這個家裡,還能昂起來的頭,她把太多太多的希望,強行施加到了孫子一代的身上,希望他們能在第五特殊部隊嶄露頭角,重新成為中[***]隊新一代的将星。
這樣的女人,在人生的路上幾經波折,沒有學會海水般的從容平淡,卻愈發的尖銳辛辣起來。
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中,陳徒步連自己結交什麼朋友都沒有辦法去選擇,隻能按照奶奶為他設定的人生路線,一步步的向前走。
而客廳裡,那一張張寫着陳徒步名字的獎狀,獎杯,更在無聲的提醒着風影樓,那個比他大了兩歲,卻同一期進入第五特殊部隊的大男孩,究竟經曆了一個什麼樣的童年。
面對這樣的人生壓力與不屬于自己的希望,他又怎麼快樂得起來,他又怎麼可能,不為了向上爬,而拼盡全力,甚至不擇手段?
!
聽着自己婆婆毫不客氣下達的驅客令,婉玫的眼睛裡,對着風影樓流露出了幾分請求原諒的意味,但是她的心裡卻發出了一聲輕歎,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在擔心風影樓會觸怒自己婆婆的同時,心裡卻又有着淡淡的,不容為外人道的歡喜。
因為她看到,風影樓抿起了嘴唇。
“不!
”風影樓終于開口了,他的态度依然恭敬,但是他的聲音中,卻透出了絕不容動搖的堅定:“我不但是陳徒步的朋友,更是和在戰場上并肩作戰,被他救了一條命的兄弟!
要我放棄這樣的朋友,這樣的兄弟,這樣的戰友,不可能!
”
無論是風影樓,還是陳徒步的母親婉玫,都以為站在樓梯上的女人,會因為風影樓絕不容妥協的頂撞而勃然大怒。
但是她卻微微一怔,喃喃自語着道:“原來你們一起上過戰場啊!
”
自己的丈夫是軍人,自己的兒子是軍人,自己的孫子也成了軍人,她的一生都在和職業軍人為伍,她早已經明白,一起上過戰場上,對男人,對軍人之間所代表的含義。
她最後,竟然對着風影樓,露出了一個有點枯澀的笑容,“我們家裡的電話線都在拆樓的時候,被别人弄斷了,今年十月份,也沒有接到徒步往家裡打的電話,現在他在哪裡?
托你過來,又有什麼事?
”
迎着兩雙同樣關切的眼睛,風影樓抱着背包的雙手,不能自抑的微微顫抖起來,看着他的動作,婉玫的身體突然狠狠一顫,而她捧在手裡的茶碗,更是墜落到大理石雕成的茶幾上,摔成了幾塊碎片。
到了這個時候,嚴厲的奶奶,依然沒有看出什麼,她瞪了一眼“笨手笨腳”的兒媳,又将目光落到了風影樓的臉上,帶着一臉不能掩飾的關切與希望,等待着風影樓的回答。
她甚至還問了一句:“你們既然一起上過了戰場,徒步的表現怎麼樣,有沒有立功,有沒有得到教官的誇講,有沒有得到軍功章?
”
她真的是太渴望聽到孫子成功的消息了,她甚至沒有注意,兒媳婦已經放下手裡的茶具,走到了她的身邊。
她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想要甩開兒媳婦緊緊攙住她的手,但是最終卻因為兒媳婦罕見的堅持和用力,又不想在風影樓這樣一個外人面前失了面子,而暫時放棄了這方面的争執。
“陳徒步,他……和我一起回來了。
”
聽到這句話,母親的臉色在瞬間變得一片蒼白,她看着風影樓視若珍寶,一直緊緊抱在懷裡的包,眼淚,已經靜靜的從她的眼睛裡,一點一滴的滲出。
可是陳徒步的奶奶,卻把目光投到了大門的方向,“一起回來了,那他人呢?
”
突然間奶奶的目光一凜,她瞪着風影樓,“徒步不會是和你一起被學校開除了,不敢見我了,所以才讓你先回來向我們報告?
!
”
風影樓輕輕的搖頭,他用就連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聲音,低聲道:“不,他沒有被開除。
他這麼優秀,永遠,也不會被學校開除的!
”
“嗯,這就好!
”奶奶連連點頭,“徒步可是我一手教導起來的乖孫子,他要是能被開除,那……”
突然間,奶奶徹底呆住了。
而到了這個時候,痛失愛子,卻依然能在第一時間走到她身邊,死死攙住自己的婆婆,防止她因為心情過度激蕩,失足摔下樓梯的兒媳,再也無法控制的痛哭失聲。
就是在她們的注視下,風影樓終于打開了他一直緊緊抱在懷裡的包。
雖然這幢三層高的别墅,早已經被人切斷了電源長達半年,房間裡一盞燈也沒有,到了晚上她們隻能點上蠟燭來照亮,但是現在隻是下午四點鐘,大扇的落地窗,将陽光大大方方的迎進來,照亮了大廳的每一個角落。
而那隻摔掉了一個角落,表面還帶着裂紋的黑色骨灰盒,在陽光的照耀與反射下,在瞬間就刺痛了兩個女人的雙眼。
相隔着這麼遠,但是皿脈的親密牽絆,讓她們根本不需要撲過來仔細看,就可以知道,那個貼在骨灰盒的正面,笑得燦爛而開懷的大男孩,就是她們這一輩子,最親近的孩子!
奶奶突然拼命掙紮,她用的力量是那樣的大,大得如果再不松開她,就會弄傷了她的手臂,婉玫剛一松手,奶奶就飛撲了過來。
沒有人能想象得到,已經頭發花白的她,竟然能跑得這麼快。
搶過孫子的骨灰盒,奶奶的嘴唇足足哆嗦了十幾下,才終于回過味來放聲大哭。
“對不起,”面對失去了孫子,在同時也失去了所有希望的女人,風影樓低下了自己的頭,“徒步,他,他,沒有軍功章。
”
陳徒步是一個英雄,是一個為了救風影樓,戰死沙場,死在風影樓懷裡的英雄。
但他畢竟是沒有得到命令,就私自行動,雖然包括校長在内,每一個人都認可他的行動,都尊敬他的決定,但是,第五特殊部隊畢竟是軍隊,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院方高層絕不能用一枚軍功章,去肯定一個學員違反命令,帶領同學越境作戰,這樣一個嚴重違紀的事實!
所以,陳徒步功過相抵,在學校的校冊中,他沒有大功,也沒有大過,雖然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做得無愧于心,他做得功大于過!
世事無常,又豈能樣樣順心?
“不!
!
!
”
失去了孫子,在同時也失去了所有希望的女人,在這個時候,她的身上再也沒有了一貫的堅強,再也沒有了高高在上的态度,她拼盡全力抱着那隻骨灰盒,任由眼淚象下雨一樣,不停滴落到骨灰盒的表面,她猛然發出了一聲悲痛到極點的哭叫:“我不要軍功章,我不要他出人頭地,我不要他再光宗耀祖,我隻要他回來,我隻要我的……孫子回來啊!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