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
”劉備的聲音古井無波,沒有摻雜一點情緒。
越是平靜,李鋒越是心怯,拐過屏風來到廳裡,便見劉備神色如常,細細品嘗時杯中茶水。
“主公...”李鋒欲跪地請罪,被劉備一手扶住,笑道“你我軍師三人,平日是君臣,私下是師友,不必如此拘束,且安坐品嘗一下這江東清茶。
”
李鋒不敢抗命,唯唯諾諾坐到一旁,雙手有些顫抖端起茶杯,卻不敢喝。
“定國覺得孫郡主如何。
”劉備淡淡問他。
李鋒不知劉備為何會如此作問,乃答道“貌美過人,才思敏捷,心情剛猛,頗有其父之風。
”這是真心話,在古代女子普遍卑微,像孫尚香這種敢于當衆拒婚,不畏時勢的女子确實令人生敬。
“備欲成就一樁美事,不知定國有何看法。
”劉備淺闵一口茶水,依舊平靜如常。
李鋒一愣,起先沒有聽明白劉備什麼意思。
旋即猛然醒悟,離座跪地地上,惶恐道“君臣有别,鋒不敢有半點非分之想。
”
“哎,先起來。
”劉備扶起李鋒,歎息道“國家傾微,天下諸侯不思興漢,擁兵自立,讓人心寒。
備已年近五旬,常常擔心在有生之年不能重震漢室雄風,告慰先烈而憂慮。
如若能用一女子換得臣下對大漢的忠貞,備即使丢光了臉又有何不可。
”
自古君王多薄情,劉備的意思李鋒聽得出,可是這種僭越之事,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再做。
而且諸侯之間的聯姻,豈有臣下代為的道理,日後孫權求親于關羽,被以虎女豈肯嫁犬子當衆羞辱拒婚,實乃避嫌爾。
于是硬擠出兩行眼淚,裝作很感動的樣子,答道“主公大恩大德,鋒雖肝腦塗地,不能報也。
”李鋒一邊哭泣,一邊偷偷打量劉備的神色變化,見他微微有些波動,接着又道“隻是君憂臣辱君辱臣死之理,鋒亦不敢忘懷。
”
“定國忠義,備豈有不知。
”劉備拍了拍腦門,再道“備乏了,此事定國無需多想,備自有決斷。
”
李鋒行跪拜之禮後緩緩退出房間,劉備又喊來趙雲,說道“子龍可去候府告知吳候,一切尊重郡主的意思。
”
趙雲嘴角動了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劉備見他如此,便問道“子龍還有何事?
”
“主公,還請三思。
”趙雲抱拳,單膝跪地勸道。
“去吧。
”劉備不再多言,轉身走入卧室之中。
曆史上對劉備的評價褒貶不一,誰也沒能拿出絕對權威的理由說服大家。
李鋒跟了劉備那麼久,雖然不敢百分百确定他的那番話是否出自真心,還是迫于無奈,但他對興漢的決心是可以肯定的。
回到房中李鋒依舊驚魂未定,一切來的太突然,根本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
現在回想過來,才隐隐發覺似乎此事極為不對勁。
周瑜在交州與李鋒的交手,必定是軍事秘密,即便是孫尚香身為郡主之尊也絕對不可能得知,那她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嗎,事情顯然沒有表面上看的那麼簡單。
或許從一開始,孫權派人來荊州求親,就已經脫離曆史,其意早就不在劉備身上。
再回想到劉備甘願冒天下人恥笑,也願意退讓,李鋒越發肯定劉備已經先自己一步,看穿孫權的圖謀。
至于究竟在醞釀什麼陰謀,李鋒現在心亂如麻,為前途擔驚受怕,一時還想不出,或者說從根本上他的本事就沒有旁人眼中那麼神通廣大。
之後數日李鋒一直閉門不出,劉備也沒有召見他商議什麼事。
倒是孫尚香的婢女來了好幾次要求見李鋒,都被一一回絕。
他哪裡還敢跟這孫尚香有任何交集,巴不得她早早成了主母,好讓他少一些擔驚受怕。
又過了數日,侯府突然張燈結彩,喜慶洋洋,孫權突然召見劉備與李鋒等人。
來到候府之後,孫權領着一老者率先上前迎道“皇叔近日可好。
”
劉備輕輕一揖,答道“蒙吳候照料,近來茶飯吃香,睡眠頗好,你看都胖一圈了。
”
“是嗎?
”孫權神色有些玩味,不再談論此事,朝身邊老者介紹道“這是孤的老師,也是我吳中棟梁,子布還不快快見過劉皇叔。
”
“張昭拜見劉皇叔。
”老者微微行了一下文士之禮,接着說道“皇叔度量世間罕有,今日下屬大婚之際,仍舊親自前來主持婚禮,實屬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佩服,佩服。
”
劉備笑意微濃,答道“哪裡,哪裡。
”
下屬大婚?
什麼鬼,這老頭說的什麼胡話,李鋒在一旁暗自嘀咕。
不過三人的對話聽在耳裡,怎麼老是有股不舒服的感覺,似乎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定國,你随子布大人先去吧,備有要事與吳候商議。
”劉備的聲音打斷了李鋒思緒,既然上有命,李鋒沒有拒絕的道理,跟着張昭一直來到侯府後院,方才停下來。
“李先生,進去吧,紅娘正在裡面等着呢。
”張昭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李鋒到前面的廂房去。
“紅娘?
什麼鬼。
”李鋒不是很明白,追問張昭道“鋒不是很明白張老的意思,這紅娘...”李鋒猛然醒悟,紅娘不就是後世所說的媒婆嗎,心裡暗暗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正欲開問張昭,卻不知哪裡走出來數名大漢,圍在李鋒的身邊,為首一大漢身材高大,臉上有道深深的刀疤痕,面目表情,沉聲道“先生這邊請。
”
“這位大哥,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侯府的喜事怎麼會扯到我身上呢。
”李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暗暗打量四周環境。
刀疤臉大漢似乎看穿李鋒的心思,依舊沒有任何表情答道“先生不必看了,還請速速進去,莫要誤了吉時。
”
看來講道理是沒有辦法說服這些木頭腦袋了,隻能硬闖了。
李鋒突然一個肘擊打在刀疤臉大漢的腹部,見他吃痛抱腹彎腰,連忙退開半步一個掃堂腿擊倒其餘大漢,然後邁開腳步往外就跑。
看來前世學了些皮毛自由搏擊還是有些作用的,至少現在誰也沒有想到他一個文弱書生,出手竟然會如此幹淨利落。
正志得意滿快步奔跑中的李鋒,突然覺得被什麼拉住前進不得,未及回身觀望,便聽到刀疤臉大漢的聲音傳進他的耳裡。
“先生,吉時已到還請速速進去換婚衣。
”話音一落,李鋒整個人便被刀疤臉大漢扛在肩上,大步走往那廂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