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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豪門重生手記 禦井烹香 3357 2024-01-31 01:11

  第346章

  胡天八月即飛雪,八月末的何家山,已經帶上了凜冽的冬意,雖然還沒有下雪,但将士們多數都穿上了棉襖。
還有些沒枯萎的黃草,到了清晨也常打了白霜,叫馬兒們嚼吃起來格外費勁。
營外的洗衣婦,開價也要比夏天時候高了,但不論如何,比起盛夏時營地裡尿騷馬臭泥濘蠅飛的污糟景象,深秋的大營,起碼氣味上還算是令人愉快。
兩軍對壘,幾萬人聚在前線,每天黃白之物幾乎能堆成小山,這附近農業凋敝,也沒人來拉,年年盛夏這味兒都嗆人得很,再加上戰事多,傷患也多,臭味外還要多添一股皿腥味。
倒是到了冬天,一個黃白之物,出來就上凍,還有一個,天冷難攻堅,也難出城奔襲,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練練新兵修修城牆,明年開春接着再打罷了。

  雖說如此,但畢竟羅春重兵離境不遠,大部隊還是在何家山築營沒有遠走。
倒是桂元帥借機回去西安城視事,營地裡諸事,便由良國公權做了個首腦。

  雖說桂家嫡系,全被桂元帥留在了何家山,即使是羅春大軍來犯,也不愁應對,良國公就是個幌子,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既然權做了首腦,良國公亦很是用心,這幾天都是侵晨便起,由幾個親兵護衛着,在營中安步當車巡視一遍,也算是提振士氣、嚴肅軍紀。

  這天早上起來,他用過肥肉片打鹵的豆腐腦并兩個燒餅作為早飯――雖說在京城,這不過是最寒酸、最平民的早點,但在何家山,已經是國公這個層次的人才能享受的奢侈了――便披了棉披風,負手出了營房,在冷冽的空氣中惬意地歎了口氣,不緊不慢地邁開了方步,一邊問身邊的幕僚,“昨夜無事吧?

  “沒什麼動靜,今早草原裡來了信,說是那邊下雪了,今年雪下得早。
”那幕僚原來是伺候桂元帥的,在良國公跟前也是不卑不亢,話隻說了三分。
良國公唔了一聲,出了一回神,才歎道,“雪下得早,過冬就更艱難了。
今年冬天,羅春隻怕是要再吞并幾個部落了。

  “正是。
”幕僚臉上多了幾分敬重:雖然就是一句話的事,但不是精通邊事之人,怕是很難推出這一層來。
“達延汗這幾日,隻怕也要向我們要這要那了。

  “沒有我們的糧草,他的确也很難熬過這個冬天。
”良國公撇了撇嘴,“但給了他能不能保住,這可是個問題,别本來無事的,給了倒讓羅春眼紅,這就不值得了――這件事,橫豎不急,等桂老弟回來了,再商量吧。

  “您說得再對也不過了。
”幕僚賠出了笑臉,正欲再往下說時,忽聽遠處一陣細碎的馬蹄聲,飛快地接近了哨口。
不免停下腳步,詫異地回身望去:軍營裡,不是權貴身份,哪能放馬飛馳?
或者這就是探子了,帶來的是十萬火急的軍情――

  也就是這麼一會兒功夫,蹄聲就又近了許多,良國公也住了腳步,揚眉回轉,隻見一個騎士,渾身上下都籠在一片烏色之中,頭上戴了個大鬥笠,身上披的是玄狐披風,胯下駿馬也是一身油光水滑的黑皮毛。
那幕僚還沒說話呢,良國公雙眉一軒,已是喃喃道,“這不是我們家的墨玉嗎?

  凡是良馬,必定認主,墨玉見到老主人,歡喜地一聲長嘶,更加快了速度。
良國公一行人倒要避讓到了道邊,那騎士也不減速,由得墨玉一路馳來急急地轉了個彎,眼看到得良國公身前了,方才急急勒馬,墨玉長嘶聲中,他利索地翻身一躍,輕輕巧巧地落在了良國公跟前,一掀鬥笠,已是急急地道,“爹,仲白他人呢,走了沒有!

  這一問,把良國公登時給問住了――此女國色天香,雖然風塵仆仆,但眉眼沉凝間,自有一股攝人的貴氣,不是他的二兒媳又是何人?
她也許是過分心急,竟毫無化妝,幾個初見她容貌的兵士,已經是看得呆了。

  但比起這些細枝末節,良國公更在意的還是那句話。
他頓時擰起了眉頭,“什麼,難道仲白又跑出來了?

  隻這一句話,蕙娘頓時便知道權仲白隻怕是壓根沒找他爹。
要麼就是悄悄從何家山出去了,要麼就是根本沒從何家山過。
她壓抑着心頭的擔憂,先沖良國公使了個眼色,方道,“就是一聽說打仗,立刻就過來想要出力。
我是追都追不上……沒奈何隻好過來尋您做主了!

  這千裡尋夫,在任何時候都是一場好戲,幾個下屬雖沒說話,但耳朵也是悄悄地拔尖了,良國公瞥了下人們一眼,道,“你是一路快馬過來的?
那可能還趕在了他頭裡!
你也不是不知道他,走到哪裡能少了飯轍,少了病人?
沒準現在,人還沒到西安呢,你倒是和他錯過了!

  他也沒有責怪媳婦,一邊說,一邊就吩咐親兵,“在帥帳附近給她收拾出一個下處來,安排幾個人站崗――你也别着急,先去吃個早飯,等我散一散,回來了有什麼委屈,再慢慢地說。

  蕙娘便沖幾人點頭為禮,自己戴上鬥笠,一語不發地牽上墨玉,随着親兵往回走去。
良國公便若無其事地又扭過頭邁開了步子,走了一半,不禁笑對那幕僚道,“今日腳步快了點,讓先生見笑了。

  “哪裡哪裡,貴公子金枝玉葉,醫術通神可稱國寶,又是如此玉樹臨風,和少夫人郎才女貌、神仙眷侶。
少夫人念茲在茲,也是情理之中。
”那幕僚忙撚須笑道,“西北民風粗犷,這樣的事并不稀奇。
――國公爺請放心,此事,我也一定爛在肚子裡,并不多提……您是不知道,就是現在小桂總督的太太,桂家十八房的主母,從前也在兵營裡住過,也沒見犯了什麼忌諱……”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好容易把場面給圓了過來。
腳步雖然比平時快,但到底也是把慣走的路線給巡了一遍,良國公見戲已做完,便拱手告辭,轉身不緊不慢地回了自己的大帳――簾子才一放下來,他就變了臉色,快步進了平時議事進餐的鬥篷裡。
一進屋便沉聲道,“出了什麼事了,連你都出京了!

  蕙娘其實還真是在吃早飯呢,一路緊趕慢趕的,她的确是很餓了。
見良國公進來,她筷子一擱,站起身便道。
“十天前,平國公府的楊七娘來尋我,她說她還是想做蒸汽船,覺得裡頭的利潤非常豐厚……”

  她隻瞞去了兩人合計要推動蒸汽船的根本目的,以錢财為掩飾而已,此外并無甚遮瞞,把事情說了一遍,方才急道。
“這個人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我說得很明了,絕不許答應下來,他隻當耳旁風,騙我去房山義診。
居然是背地裡想溜到北戎去……”

  事情很明顯了:反正不論細節怎麼回事,這一次權仲白是又逃家了……而且背地裡,居然還有朝廷支持。
這個消息,甚至沒向前線将領們透露……

  但良國公現在也顧不得計較這些了,他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太陽穴上,一根青筋突突地跳。
咬着牙來回踱了半日的步,方才從牙齒縫裡陰森森地道,“好哇!
許家那位少夫人,實在是厲害得很,連仲白都敢于算計!
若是仲白出事,我要她全家陪葬!

  現在放狠話、生大氣有什麼用?
蕙娘根本不搭理良國公的話茬,直接道,“爹,現在最要緊就是在營地裡建築起障礙來,嚴查需要出城的百姓――”

  見了良國公的表情,她慢慢地收住了聲音,良國公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疲憊地道,“沒戲了,就是前兒,燕雲衛有一支小隊取道何家山去了北戎那裡。
走的都是暗探,按例是不露臉的。
我哪想得到這麼多?
驗看過印信就下令放行了。

  如果沒有更大的巧合,那這一支暗探裡肯定包含了權仲白。
蕙娘心亂如麻,又是惱火又是擔憂,一時間竟是完全亂了方寸,蒼白着臉色在原地打了幾轉,忽道,“我也進草原去找他!

  權仲白如此膽大妄為,良國公心裡肯定也不能好受,但他畢竟還維持了幾分理智,喝道,“你瘋了!
深秋的大草原,你以為那是說進就進的?

  他緩了緩情緒,又道,“好了,你也不必如此擔心。
仲白還不至于無腦到白白過去送死,當年找羅春取藥,權家和他是留有幾分情分的。
現在也許就是借着這個由頭過去,陛下隻是想要提早結束這場戰争,并不至于把仲白折在裡面吧。
這裡面的道理你也是明白的,關心則亂,你要把持得住才行!

  話雖如此,但話說完了,良國公畢竟還是緊跟着問了一句,“寶印現在京裡,由誰看管?

  得知由太夫人親自教養,他方才放下心來,沉吟了片刻,又道,“讓你出關過去,那是送羊入虎口,但我們也不能完全信任朝廷……”

  蕙娘瞅了良國公一眼,“您是說――”

  良國公才要說話時,外頭又有人進來道,“國公爺,那什麼――咱們家二少爺回來了。
現在戴了個鬥篷,遮着臉,悄不蔫兒地往這兒走呢,就是打發我給您先報個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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