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衆人均是面面相觎,他們不明白,羊明的普普通通一句問話怎會使羊獻容起了這麼大的反應,而羊明似乎猜出了些許緣由,直直的望着城頭,臉上布滿了不忍之sè。
身為十餘年的枕邊人,劉曜也于一瞬間讀懂了羊獻容的心聲,暗暗歎了口氣,輕輕捏上羊獻容的手腕,關心的問道:“獻容,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又想起了以前的事?”
羊獻容回過神來,拭了拭眼角,強笑道:“多謝陛下關心,妾不礙事的,不過是見着從兄生出些感慨罷了。”說着,向下用力喚道:“真的是子義兄?當年愍帝出降,獻容還特意交待劉郎留意你的下落呢,卻總是查不到消息,這心裡呀,始終放不下,沒想到你竟投了秦王,你沒事就好,真的太好了!”,
羊獻容說到後面,都有些語無倫次了,看的出來,羊明的平安無事她是發自内心的高興。
羊明也激動的喚道:“獻容,這麼多年,真是苦了你了啊,自趙王倫與那孫秀逆==賊伏誅之後,你被幽居在金墉城,為兄一直奔走活動,想求成都王颍把給你放出來,奈何人微職寡,不起任何作用,後來你幾立幾廢,曆盡艱險,為兄都無能為力,實在是有愧于你啊!”說着,羊明的眼角竟現出了斑斑的淚光。
羊獻容的淚水再次流了滿臉龐,卻開心的笑道:“子義兄,你有這份心意,獻容已是感激不盡了,這麼多年的風雨周折,咱們不還都是好好的嗎?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了吧。”
羊明抹了把眼淚,點點頭道:“獻容你說的不錯,人啊,還是要放眼将來,為兄今rì拼着這張老臉不要。也請你勸下你家夫郎。這滿城百萬饑民悉數餓死,難道就是你夫妻二人所願見到的嗎?釋放百姓,百姓們也會心生感激,何必要招人怨恨呢?誠然,秦王得了百萬民衆,必然會實力大增,可是沒有他們。難道憑秦王之力就攻不長安?隻不過在石虎未破之前秦王不yù為之罷了,獻容、趙主,老夫托大喚你聲妹夫,你二人好好想想罷,可别把自已往絕路上逼啊!”
劉曜先前的惱怒已不知于何時消彌無蹤。取而代之的,則是發自内心的無奈,他不得不佩服雲峰。先是親身上陣,厲言恐吓,再讓前漢主劉淵的幼女出言勸說,最後不知從哪找來了羊皇後失散多年的從兄,當真是好算計啊!
正當劉曜暗暗歎着氣的時候。羊獻容已被羊明的說辭打動,轉頭勸道:“陛下。妾勸你還是把百姓們都給放了為好,秦王說的也在理。做人留一線,rì後好見面。依陛下您的計劃,yù趁秦王與石虎兩敗俱傷時複我大趙,可其中的變數太大,未必會按您的想法走下去,若石虎大敗秦軍,咱們全族唯有早早自盡,免得被押往襄國受辱而死,若秦王勝了石虎,咱們或許能有條活路可走,無論怎麼說,留條退路總是好的,那個成主李雄降了秦王不也是好好的嗎?”
劉曜苦笑道:“獻容,你不明白的,朕與李雄不一樣,李雄不過是一流民帥罷了,因時趁勢,竊取巴蜀,并不招江東怨恨,而朕卻破了晉室兩京,又發掘北邙山曆代晉陵,在江東士民的眼裡,朕之罪孽幾乎等同于石勒,秦王yù收江東民心,怎會放朕一條活路?别看他現在似是流露出了松口的意向,隻怕朕一降,立刻就會翻臉不認人!”
說到這裡,劉曜自嘲般的幹笑兩聲,又繼續道:“朕已被逼上了絕路,又有獻容你開口,這人是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孫子有雲:夫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全旅為上,破旅次之,全卒為上,破卒次之,全伍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秦王已深得用兵之真谛,也罷,就看看天意如何!”
接着,劉曜轉頭向城下喚道:“既然秦王心系蒼生,那麼朕成全你便是!今rì朕便組織百姓們出城!”
“好!”雲峰大聲道:“請趙主放心,孤絕不會趁機攻城,在此指天為誓!”接着,卻話音一轉,微微笑道:“如今長安有十萬駐軍,想來趙主養這麼多軍當是有心無力罷?”
劉曜的心裡升起了一股不妙的預感,當即sè變道:“秦王,你意yù何為?”
“請趙主稍待!”丢下這句話後,雲峰轉頭吩咐道:“來人,把朱将軍及所部都請過來!”
“遵命!”兩名親衛匆匆而去。
庾文君忍不住問道:“将軍,您把朱将軍請來幹嘛?”不光是庾文君,所有人都是面現不解,把目光投向了雲峰。
雲峰一指城頭:“劉曜養不活這麼多人,孤幫他分擔些,朱紀前來恰可現身說法,守軍隻須一看便知!”
“文君明白了。”庾文君點點頭道:“将軍,您這是要把劉曜的家底都給掏空啊!”
雲峰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耐心的等待起來。
約半個時辰不到,朱紀領着匈奴降卒來到直城門下方,朱紀與一衆将領們的臉上帶有些不自然。
長安的困境他們大約能猜出幾分,雖是心裡着急,卻無法可想,而雲峰說動了劉曜釋放城中百姓,也就意味着他們的家人可以出城,這讓他們由衷的感激雲峰,隻不過,來到長安城面見舊主,這不是明顯的找不自在嗎?他們盡管都不想來,但軍令不敢不從,隻得硬着頭皮點齊兵馬,來到了長安城下。”
“末将等見過大王!”朱紀咬了咬牙,領着匈奴降将上前給雲峰施禮。
雲峰還未開口,劉曜就已按耐不住的厲聲怒斥:“朱紀,你還有臉出現在朕的面前?”
朱紀現出了愧疚之sè,目光躲躲閃閃,不敢望向城頭,這倒令雲峰對他生了些好感,念舊是一種美德,如果朱紀對劉曜冷語相對,那麼雲峰會找個機會奪了他的兵權,給筆錢算是養老了。
雲峰擺了擺手:“朱将軍不必局促,你有什麼想說的,索xìng說出來便是,想來趙主也能理解你的苦衷,有些事,說開總比逃避要好,你放心,孤絕非量窄之輩,今rì召你前來,一是解開你的心結,二是讓長安城裡的趙軍都瞧瞧,這半年來,你們過的如何。”
“多謝大王!”話說到這個地步,朱紀再不明白雲峰的用意不如找塊豆腐一頭撞死算了,稱謝之後,突然撲通一跪倒在地,向劉曜恭恭敬敬的行了叩首大禮,這才擡頭道:“陛下,這是臣最後一次再稱您為陛下,說起來,末将受您重托駐守蕭關,理該為國盡忠才對,奈何石虎兇焰滔天,一路勢如破竹,關中已然人心浮動,眼見長安将要不保,末将與屬下們擔心長安親眷的安危,權衡再三才降了秦王,使得秦軍能以最快的速度趕來長安,逼使石虎不敢揮軍攻城。
其實末将明白,縱有萬般說辭已然無用,陣前降敵終是不忠,但大趙真是的國祚已終,為保全子女祭祀,末将與屬下們也是萬不得已而為之!請陛下見諒!”
“哼!”劉曜冷哼一聲:“好你個朱紀,朕倒是小看了你,沒想到你口舌竟恁的厲害,你口口聲聲擔心家人,就憑着你等投敵叛上,縱是夷滅三族亦不為過,莫非你絲毫不擔心?”
朱紀正sè道:“末将也擔心,也常常夜不能寝,可是長安城若落入石虎之手,滿城必将被屠,而陛下您素來寬厚仁德,想來不至于下此毒手,末将隻能求陛下您開恩了。”
“哈哈哈哈~~”劉曜突然怒極而笑:“朱紀,你為何來此,是來寒碜朕的嗎?”
朱紀現出了一絲遲疑,回頭看了看雲峰,猛一咬牙道:“請陛下明鑒,秦王召末将來,一為了與陛下釋開誤會,二讓城頭的弟兄們瞧瞧這半年來咱們都過的如何。”說着,向後招了招手。
匈奴降卒立刻列隊上前,他們雖不敢去看劉曜,但腰背筆挺,氣勢十足!
這一接近,城頭守軍們立刻就看清楚了,曾經的同僚們,個個腰大膀圓,紅光滿面,顯然每頓都吃的飽飽的,而一反觀自已,瘦的皮包骨頭,面sè臘黃,簡直無人相比啊,不由得,眼中均是shè出了抑制不住的羨慕之sè。
劉曜氣的面sè鐵青,一指雲峰,怒道:“秦王,你怎如此歹毒?豈不嫌過分了些?”
雲峰呵呵笑道:“趙主言重了,孤不過是不忍心城中的将士們挨餓而已,想幫着趙主分擔分擔,除此再無他意。”說着,轉頭随意向一名匈奴籍軍士招了招手:“你,過來一下,孤有話要問你。”
“啊?”這名軍士一驚,随後畏畏縮的走上來施禮:“末将見過大王!”
雲峰揮了揮手:“不須多禮,孤問你,你每rì能得到多少食物?可有吃飽?聲音說大點!”
“回大王!”這名軍士大聲道:“末将每rì能得十升糧食,每五rì每什配發一隻羊!縱使前一陣子軍中最為缺糧之時,也從未有過半點削減。”
匈奴降卒那洪亮的嗓門傳出好遠,頓時,城頭上方響起了咕噜咕噜的吞口水聲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