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孫氏把老孫頭叫得脆生生的：“爹，我有幾句掏心窩子的話想要跟你說。
”

　　老孫頭扭過頭來看着大孫氏：“啥話？
你說說看。
”

　　大孫氏鼓足了勇氣來到老孫頭的跟前，擡起眼跟老孫頭的目光平視。

　　“爹，我清楚你跟我大伯之間的兄弟情分，我也支持你這些年對大伯及大伯一家的照顧，真的是咱家有的，甭管是吃穿還是銀錢，你都會變着法子的貼補大伯一家。
”

　　“大伯家在孫家溝那正排五間的大瓦房，基本上也都是咱家貼錢給他們蓋的，甚至這趟，爹你在那麼多人面前拍下了兇脯許諾承包醫藥費，我也不攔你。
”

　　“但是有一點要求，你得答應我，得顧及下我們的感受和處境！
”大孫氏道。

　　老孫頭臉上神色複雜。

　　“爹曉得你們都是豁達孝順的子女，爹心中有數。
你們娘不在了，你們大伯是我那一輩最後的一個親人，我享你們的清福，日子過得好，有時候想到山窩窩裡的大哥，心中難免有些舍不得，多謝你們的體諒！
”

　　老孫頭這話，不僅是對大孫氏說的，還是對邊上的楊華忠很孫氏說的。

　　楊華忠和孫氏都溫和的笑了笑，不做聲，把這個發言的機會留給大孫氏。

　　大孫氏繼續道：“爹，多謝你能這麼說，這話說得我們心裡暖呼呼的。
”

　　老孫頭笑了笑，目光慈愛的落在大孫氏的身上：“其實，你想要開出的要求，爹都猜到了。
”

　　“啊？
”大孫氏愕然，睜大了雙眼。

　　老孫頭道：“你肯定想說，掏錢幫你大伯和翠兒的夫婿診病，治腿，你們不攔着，但卻不能讓他們後續住在咱家調養着，沒有個時限的調養，是這個意思不？
”

　　心思全都被老孫頭猜中，而且還一語道破，這讓大孫氏一時有些無措了，竟不知該說點啥。

　　邊上的楊華忠和孫氏也是面面相觑。

　　老孫頭接着道：“你們放心好了，你們爹我，心裡有數的，我隻是盡力去幫他們，不會無下限無底線的去幫，咱這一大家子的，也都要吃喝花銷。
”

　　“每個家庭，都得靠自個，别人能幫的始終有限，我懂，我都懂！
”

　　老孫頭這番話如同一顆定心丸，頓時讓大孫氏和孫氏安心下來。

　　孫氏甚至紅了眼眶，嗫嚅着跟老孫頭那道：“爹，因為上回翠兒對大安做的那些事，我和晴兒爹心裡有膈應，所以這幾年就沒有跟大伯一家走動。
”

　　“但爹你放心，這趟大伯出山來治病，我和老三也會去探望的，該幫的，我們也不會袖手旁觀。
晴兒爹，你說是不？
”

　　楊華忠趕緊點頭：“對，該幫的一定幫，絕不推辭！
”

　　……

　　吃晌午飯的時候，因為看到駱風棠喝了好幾盅酒，回到自家，楊若晴便想讓他去屋裡歇個晌午覺。

　　但駱風棠卻并不想睡。

　　“下晝我先去幫大伯打理魚塘，給魚兒們撒餌料，這大概要個把時辰，等我回來，你帶我去一棵樹那邊瞅一眼長工們挖地基，完事了，咱從山上繞過去，繞到學堂後面，順便接閨女放學，咋樣？
”他問。

　　楊若晴笑了：“你這安排的，滿滿當當的啊，成啊，那你先去幫大伯打理魚塘吧，我在家裡做點家務，個把時辰也差不多了。
”

　　一棵樹。

　　楊若晴和駱風棠過來的時候，楊華忠也在這裡，漢子脫掉了外衣，撩起了袖子，甩開了膀子，正帶領着長工們熱火朝天的挖地基。

　　因為道觀要蓋兩三間殿堂，十來間廂房，還有一切其他的配套設施，所以這地基可比家宅地基的工程量大多了。

　　十多個長工，已經連續挖了三天了，才挖了一小半。

　　“之前請了劉地仙過來看的地基，劉地仙做了标記，照着他的标記挖就好。
”楊若晴指着前方，跟駱風棠這繼續解釋道。

　　駱風棠點點頭，視線掃過四下，道：“這地兒，從前是亂葬崗，挖地基的時候難免會挖到骸骨。
劉地仙可說了，若是挖到了，到時候咋樣處理？
”

　　楊若晴道：“劉地仙也考慮到了這一點，也交待了呢，你跟我來，我讓你看樣東西你就明白了。
”

　　楊若晴拉着駱風棠往前走，來到了裝放工具的幾輛木闆車旁邊。

　　“你看這些壇壇罐罐，還有這幾隻綁着翅膀的公雞。
”楊若晴指着地上擺着的一排東西，跟駱風棠這小聲道。

　　駱風棠點點頭：“我看到了，這些東西有啥用處？
”

　　楊若晴道：“劉地仙說了，倘若在挖地基的時候挖到了骸骨，莫要慌，因為這裡大多都是無主的孤墳，隻要把這些骸骨小心翼翼的撿出來，裝在這些壇壇罐罐裡。
”

　　“然後殺一隻公雞，用雞皿來祭奠挖出骸骨的土地，再将壇壇罐罐在這附近的山林裡找一塊好地方給重新安葬了，上幾柱香，就差不多了。
”

　　駱風棠懂了，又問道：“那挖到現在，可挖到了？
”

　　楊若晴想了下，道，“第一天下晝的時候挖到了，後來就沒有挖到……”

　　話音未落，那邊的隊伍裡有人突然驚訝出聲。

　　“大家夥兒快來看呀，這是啥！
”那人驚呼。

　　其他人紛紛握着鐵鍬湊了過去。

　　“咱也去瞅瞅啥情況！
”駱風棠道。

　　楊若晴點點頭，兩人快步朝人群這邊過來。

　　“借過借過。
”楊若晴道。

　　看到東家來了，長工們趕緊讓出一條道兒來，讓楊若晴和駱風棠從中穿過。

　　人群中間，楊華忠已經提前趕到，他正在詢問發出驚呼的那個長工：“金生，啥情況？
”

　　名叫金生的長工滿臉震驚的道：“三叔，我一鐵鍬下去，聽到一個響動，那響動聲不對勁兒啊，像是鐵鍬撞到了啥堅硬的東西。
我以為是骸骨，低頭一看，隻看到一個黑色的圓溜溜的東西從我眼皮子底下溜過去，鑽到邊上的土裡去了！
”

　　“啥玩意兒還能在土裡面鑽來躲去？
”楊華忠詫異了，彎下腰去找。

　　“爹，讓我們瞅瞅。
”楊若晴道。

　　楊華忠擡起頭來，看到他們兩個，一點都不意外。

　　家裡蓋道觀是大事兒，棠伢子回來了，肯定會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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