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如今這個情況，咱三個人，想要活下去，真的不能再鬧了，咱仨要抱團取暖，咱是一家人，不管是爹，還是娘，我希望你們都能收斂下自個的脾氣，多為這個家着想，就算是幫我了！
“

　　姜父躺在那裡神色複雜，起伏的兇腔裡滿滿的都是欣慰。

　　姜母也停下手裡的勺子，扭頭看着兒子年輕的面龐，眼眶微微泛紅。

　　但兩口子都沒有阻止，因為他們都明白這個家到了如今這個份上，也隻能這樣了。

　　除非他們仨都不想活了，那就一塊兒跳了村後的大河算了。

　　可真的讓他們去死，每個人都怕，所以還是算了，厚着臉皮接着活吧，反正這世道也隻來一遭，誰曉得人到底有沒有來世呢？
還是緊着眼前這一世過吧！

　　……

　　這世上的事情也是奇怪，當老姜家改了主意打算留下姜母的時候，姜母娘家卻突然來人了。

　　來的人不是姜母的老娘，而是姜母娘家的兩個弟妹。

　　兩個弟妹不僅來了，還給姜父帶了雞蛋和紅糖，說是探望大姐夫。

　　姜母看到娘家總算是來了人，壓下去小兩天的氣焰又又重新複蘇的趨勢。

　　她拉着兩個弟妹去竈房說話，先是憤怒的跟她們那說了一番這段時日發生的事兒，完事了就開始抹淚。

　　“……你們都看到了吧，跟個半死人一樣躺那兒啥都要我伺候，還想休我？
他也不照下鏡子看下……“

　　“我真的是為了先俊才忍着呢，你們來了真是太好了，欺負我娘家沒人，待會你們等我一下，我去收拾幾件衣裳就跟你們回去，這趟不在娘家住到年後我是不回來的，就要讓他嘗嘗這個家沒了我是個啥樣！
“

　　姜母話說完就起身準備去收拾東西，被小弟媳拉住。

　　“大姐，收拾衣裳不急，你坐下來，老娘讓我們給你帶兩句話呢，你聽完了再收拾也不遲呀。
“小弟媳笑吟吟說着。

　　大弟媳則是抄着手坐在竈膛口，繃着臉沒吭聲。

　　“娘說啥了？
是不是心疼死我了？
“姜母坐下來後急問。

　　小弟媳依舊笑眯眯的，看了眼身旁的嫂子，接着說：“咋說呢？
大姐是娘的親閨女，大姐夫又病了，娘心疼你們也是人之常情嘛。
“

　　“啥叫心疼我們？
我是我，姜二是姜二。
“

　　“大姐，你們是夫妻，夫妻本就該是一體的嘛。
“

　　“老二家的，你今個咋回事啊？
一口一個大姐夫，一口一個夫妻，你到底是向着誰？
“姜母拉下臉來，“老二沒跟你說嘛，他小時候可是在我這個大姐背上長大的，你們得向着我！
“

　　小弟妹賠着笑。

　　邊上，一直沒咋吭聲的大弟妹開了口：“大姐，其他的話不扯了，咱娘讓我們帶幾句話給你。
“

　　“她叫你改改性子，跟大姐夫好好過日子，别再鬧騰了，甭管是婆家還是娘家都經不起折騰。
“

　　姜母愣了愣，眨巴着眼睛望着大弟媳，有些反應不過來。

　　“啥意思啊？
這是娘的原話嗎？
“她蹙着眉頭問。

　　大弟媳扯了扯嘴角：“大姐你要是不信隻管回去當面問，難不成我們倆大老遠跑來是跟你扯謊的？
“

　　姜母臉上的笑色徹底消失不見，她的目光在面前兩個弟媳婦身上打着轉兒。

　　小的那個賠着笑，不敢直視姜母的眼睛。

　　大的那個一臉淡漠，眼底還有些不耐煩。

　　“娘如今上了年紀，自個都照顧不了自個，全靠我們兩家服侍。
“大弟媳撩起眼皮子接着說。

　　“我們各家的孩子也都一天天大了，當家男人擔子重，也就那個本事。
“

　　“不敢奢望大姐你幫襯娘家，但至少你也不該扯咱娘家的後腿吧？
“

　　姜母的臉刷地黑了。

　　她霍地站起身指着大弟媳：“你說啥？
你敢不敢再說一遍？
“

　　小的那個吓得跟着站起身，怕她們掐起來趕緊擋在姜母和大的那個中間，“大姐你莫急躁嘛，嫂子她也不是那個意思……“

　　“老二家的你甭跟那兩邊做好人，你要是姐弟情深就把大姐接去你家養啊，我保證不攔着。
“

　　大弟媳依舊穩穩當當坐在那裡，仰着頭一臉冷笑。

　　小的那個漲紅了臉，立馬垂下眼去不搭腔了。

　　大的那個也拍了拍身上的柴草站起身來，跟姜母面對面站着。

　　“大姐，咱明人不說暗話，你這瓢潑出去快二十年的水就甭指望收回來了，咱娘家要不起！
“

　　姜母氣得渾身顫抖，咬着牙說：“你放屁，那是我老娘的家，是我兩個弟弟養家糊口，婆婆和男人在，哪裡輪到你們這些外姓婦人們說話！
“

　　大的那個笑出了聲，“這話真是笑死人了，我都懶得跟你廢話。
“

　　“你要是不死心你就回去試試，看看老娘和你兩個弟弟給不給你開門。
“

　　“老二家的，還愣着做啥？
真個要等晌午飯嗎？
“

　　小的那個回過神來連連搖頭，“不不不，這就回去。
“

　　妯娌兩個跟姜母擦肩而過，臨走之前還特地去東屋裡跟姜父那裡打了聲招呼，兩個人都很熱情，“大姐夫，你安心養病，我們得空再來看望你。
“

　　“咋？
你們這就要家去？
“姜父詫異的問。

　　大的說：“是啊，這不臨近年關了麼？
家裡一攤子活計喲。
“

　　“吃過飯再回去啊！
“姜父又道。

　　妯娌兩個忙地擺手：“正月拜年再來吃，大姐夫，那我們先走了，先俊啊，你和你娘要好好照顧你爹啊！
“

　　姜先俊乖巧點頭。

　　姜父又問姜先俊：“你娘呢？
快去叫她來啊……“

　　姜先俊正要去找，大的那個攔住了：“外甥不要去找了，我們跟你娘那說過了。
“

　　“啊？
這樣啊？
“姜先俊也不知該咋辦了，平時這些事情都是娘在接待。

　　看到她們往外走，姜父隻得吩咐姜先俊：“你快去送送你兩個舅媽……“

　　“诶，好嘞！
“

　　直到姜先俊送兩個舅媽出了院子，竈房裡的姜母這才回過神來。

　　她扶着鍋台緩緩坐下去，坐在冰涼的地上，咬着牙，滿臉猙獰，眼中卻淌出兩行淚來。

　　融不進的婆家，回不去的娘家，守着個半死不活的男人度餘生，我的命……咋就這麼苦哇！